她今日要去看铺面,先前赵忱临连着抄家充公, 除去银两器物等直接入库外, 那些门楣世家中还有丰富的藏书,上至四书五经诸子百家, 下至游记传奇怪谈之流, 还有一些当做藏品的孤本。这些书籍暂时还未来得及处理, 堆积在一块落灰。
本来若是想图方便,一股脑全部捐献给寺庙清斋即可。可是明空寺先前有和尚与高府通气勾结,尽管高府一落千丈后已经换了一波血, 可赵忱临疑心病重,根本不打算短时间再与其有什么瓜葛。
这事他在嵇令颐面前提起过, 她立刻振了精神与他商量要开一个“藏书阁”,将藏书供给寒门士子。
“印书价贵, 得书亦难,即使有售也非一般寒门士子所能承受,若就闾里士人家借而读之,手续繁多条件苛刻,不轻易借阅借抄。”她侃侃而谈时眼睛亮晶晶的,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好听,“我想以主公的名义设立书阁并放开借阅条件,一则为蜀地孕育出更多才子雅客,二则使主公声名远扬,也许以后就会有更多门客拜入门下。”
彼时赵忱临低眸轻笑,答好,只是让她用自己的名义。
嵇令颐在饥荒的时候曾低价购入过几个铺面,可普遍都在毗城且分散。此时再去看铺面不仅涨回了价格,而且面积大的坐落在偏僻处,位置好的则寸土寸金玲珑小巧。
她逛看了许久,最后在谢宅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处已经贴了封条,原本气派轩昂的红漆大门半扇被人从外踏破躺在地上,上面还有凌乱的各类脚印,混着泥土脏污不堪。那块黑底金漆的门匾则悬挂在上方摇摇欲坠,一夜之间仿佛突然失了威风,变得陈旧落魄。
嵇令颐从外往里望去,短短时日庭院中已经疯长了些杂草,原先名贵又争奇斗艳的花草早已搬空,只有随风吹来的种子能在此扎根发芽;入目可见的雕梁画栋上连柱子外层的金粉都被刮了下来,露出内里黑漆漆的颜色;而顶上,就连那些值钱的琉璃瓦都被取走了,抬头就是苍穹白狗。
谢宅的位置可真不错,若是它在王都,这种房子必定会留给天子用以赏赐别人或卖钱进国库。可是在方兴未艾的彰城,这样豪华的府邸只可能因为久久难以变卖而空置很长时间,甚至成为鬼宅。
她在外驻足太久,内心蠢蠢欲动,最后侧着身从封条边的空隙中钻了进去。
故地重游,才方知沧海桑田不过一粟,谢家曾通过一系列严苛的田税、丁税手段在彰城呼风唤雨,就连最底层的小厮都能在外颐指气使,只不过曾经吃饱的东西终是要吐出来,往日眼睛长在脑袋上,现在……能保住脑袋就不错了。
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搜刮干净,只剩最基本的房屋架构。嵇令颐一路逛过去,越看越满意——
这处可以做个藏书四约,那处可以放些桌椅板凳做个避风书院,刚好一转头就是梦荷半月塘……她打算回去就跟赵忱临商量下能不能在找到下家前暂时征用了。
她暗自筹划着,身后枯枝轻微一响,紧跟着空中呼啸声凄厉,地上的残叶突然被卷起。
嵇令颐一惊,愕然回头,只见一个将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农户女手持长鞭,转出两个鞭花后如游鱼穿梭的鞭影刹那就到了眼前。
攻势不急,嵇令颐连忙碎步后退,她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识了这么久的战事上的真枪实弹,立刻发现对方臂力不足算不上练家子,大声斥道:“你是何人?”
那农户女闻言不退反进,可右臂好像并不能快速抡圆伸直,那鞭子一次次落空在地上,溅起大片灰尘。
她心里发急,快步往前追,最后一鞭子却卷住了湖中亭旁的柱子。
好在嵇令颐已经退无可退,被她那一鞭逼停后不慎从栏上翻了下去,“扑通”一声就落了水。
短暂的挣扎带起水花四溅,在一串慌乱的水泡后水面重归平静。
那农户女痴愣数刻,握住鞭子的手捏紧又放松,好似脑中在天人交战,最后见水面粼粼再无声息,只有大片发黄凋零的荷叶还在苟延残喘,这才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
她喘息片刻,定了定神去那柱子上解开成结的鞭子,那鞭尾才刚落下点了点水面,“呼啦”一声巨响,嵇令颐浮起将那农女用力一扯,两人双双落水。
这回真是旱鸭子无误,那农女下意识尖叫起来,冰冷的湖水一个劲地涌进口鼻,她四处乱抓,可整个人还是不住地往下沉。
嵇令颐绕到她背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送出水面,农女的面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果真是你。”嵇令颐打量了一圈高凝梦明显消瘦的脸颊,点评道,“你的鞭法退步了。”
高凝梦回身就要抓她,嵇令颐胳膊一松,怀里的人又“咕噜噜”地沉了下去。
再起,嵇令颐问道:“你为何见面二话不说就用鞭子抽我?”
高凝梦呛水呛得脸都涨红了,好不容易能说话,怒道:“难道不是你们先要置我于死地?”
嵇令颐好生冤枉,那委屈的表情才刚起,远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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