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之后~
帕尔瓦蒂离开雪山之后过得并不好。
帕尔瓦蒂站直了腰,发了一会儿呆:在暖风里摇曳的椰林,色彩绚丽强烈的神庙,延绵不断的稻田,北方没有的绿色视野,还有站在村口、牵着小母羊、哭丧着脸,赌咒发誓一定会来找自己的牧牛少年的身影。
这里的山是藏青色的,更往北些,那里的山就完全被白雪所覆盖了。
她听人说,就在那冰雪覆盖的山坡和峡谷之间,有恒河神圣的发源地;那也是群山之王喜马拉雅的城市。他的城市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天界,只接待悉陀、持明这样的半神,以及得道的牟尼和苦修者,普通人类是看不到这个城市的。切,她不削的嘟了嘟嘴,她不正是从雪山来么?她的父亲对于湿婆的信徒一向慷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湿婆,她觉得父亲当时一定是疯了。所以,她才会离开雪山。
天就要完全黑的时候,她看见远处有烟升了起来。树顶上露出了飘扬着旗帜的塔尖;是座神庙。高耸的塔形如笋尖,依照她的知识,那应该是供奉湿婆的庙宇。
那个神庙规模并不大,被茂密的森林所环抱;神庙里已经点起了灯火,烟是从庭院里升起来的,似乎正在作晚祷。
夕阳透过森林的树顶后照下来,穿过神庙精雕细刻的石柱照到了她身上。
这座神庙并不大,但前厅和胎室所有的墙壁上都绘满了壁画。紫色、棕褐色、黄色、蓝色、白色、朱红色和黑色在墙壁上构成绚丽复杂的图案,难以数计的人物和场景。她看到弥庐山脚下、四象门后、云雾笼罩的永寿城;那里有明镜一样的湖泊,鲜花常开不败的园林和彩虹一样的桥梁,黄金楼阁上镶嵌着夜明珠;天女在云中穿行抛洒鲜花,衣裙被风吹起,露出曼妙身段;天上的乐师们在奏乐,莲花从他们的音符里长出来;金翅鸟栖息在巨大的卢醯那树上,四牙的白象在乳海边扬起长鼻,喷出的水花成为密布天空的星辰。她看到群神:他们穿着黄绸衣,带着宝冠和永不枯萎的花环,站在群星之上,成千上万的侍从为他们举着伞盖和旗帜,巨大的法身在云中若隐若现,面孔藏在阴影下,那么骄傲和美丽。色彩伸出柔软的手指,明暗与光影轻轻呼吸,一霎那间,已经黯淡的神明的黄金时代在这壁画上绚烂鲜明地复活了。
帕尔瓦蒂呆呆地一边走一边看,突然看到胎室前站着一个老婆罗门,手里执着画笔和颜料,正在往被白石灰泥覆盖的墙壁上作画。他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她。
帕尔瓦蒂急急忙忙朝老婆罗门行礼。老人头剃得光光的,脸上皱纹密布,眼睛大大的,由于近视,眼神像孩子一样恳切,简陋的麻衣上沾满了颜料和用来覆盖墙面的牛粪、黏土和石头、米碾碎的粉末。他朝帕尔瓦蒂露出了一个无牙的笑容来,显得有些拘谨。
“我……我是路过这里,对不起,打扰您了。”帕尔瓦蒂合着手掌。
老婆罗门轻轻摇摇头,然后默不作声地指向胎室里面。
“里面有什么吗?”她说。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往里走。
胎室里没有祭坛,和前殿一样,只有壁画。
壁画正中的主要人物是位年轻女郎,她骑着雄狮,头发黑如鸦翼,卷曲蓬松,肤色如蜜,无喜无悲地注视着壁画外的世界。
帕尔瓦蒂看着她,目瞪口呆。
“这……这是谁啊?”她结结巴巴地问。
“这里是为世尊湿婆所守护的萨克提座(注释:萨蒂被妙见所切割的尸体散落的地方就有萨克提座),自然供奉的是黛薇女神(注释:黛薇是杜尔迦的别称),”老人轻声说,抬头看着画中黑发蜜肤的女郎,“湿婆在永劫里唯一的妻子萨蒂。”
她不再说了,把视线转向神庙外,微微皱起了眉。
老人顺着帕尔瓦蒂的视线看去,看到神庙入口有一尊神像,放在一个独立的神龛里,正与黛薇的胎室相对。那是尊外表可怕的神像,打扮如同全身赤裸的托钵行乞的苦行者,面目狰狞凶猛,獠牙从嘴角突出来,发如火焰,装饰着骷髅和新月,他有八只手,持着叁叉戟、狼牙棒、套索和其他武器。最下边的那只手好像没有拿任何东西,而是掌心向外,仿佛捧着什么。
“那是什么?”帕尔瓦蒂问。
“那是世尊湿婆的恐怖相。”他说,“它是这个圣地的保卫者。它和黛薇的画像都是……都是原来就在这里的,是这圣地的核心。它就是……世尊的一部分,是他本身。”。
“本身?”
“没错,”老人轻声说,“原本在所有的圣地都是如此。世尊一直以他最恐怖的面貌,守护着他心爱的女人。”。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她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了,一行清泪缓缓流过脸颊,令她不知所措。
“你看到那座山了吗?”他说,“那是世尊湿婆的居所。众神不能实现人们的愿望,但他能。因为他高于众神,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和理,包含万物的内在的灵魂。”
帕尔瓦蒂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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