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试音色时,能感觉到对面的并州牧正在沉沉打量她。
衡玉全当他不存在,试好音色后开始垂眸抚琴。
琴音甫一出来,里面的铿锵之意便先发制人。
慢慢地,琴音越来越激昂。
当那股气势达到最鼎盛时,琴音却突然急转直下,在落寞哀伤中一曲终了。
并州牧神情不变,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中酒杯:“这支是什么曲子。”
衡玉的手还搭在琴弦上:“这是在下自己谱写的曲子,名为《四面楚歌》。”
并州牧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年来他在战火中来去自如,又身居高位多载,一身气势非同凡响。
这股气势朝衡玉压迫而来,她依旧淡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
衡玉终于轻笑:“是能助州牧解燃眉之急的人。”
“笑话!”并州牧冷笑道,“我乃陛下亲封的并州牧,谁能逼我入绝境?”
“因为逼你入绝境的,就是朝堂公卿,以及你口中的陛下。”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衡玉起身,右手压在桌角,身体微微前倾,“并州牧是寒门出身,年轻时几次立下军功,由于你的出身不高,军功几次被人截走,导致你一直得不到重用。后来容老将军来巡视军营,查出此事后大怒,严惩了一番人,并且重新计算你的军功。”
“容老将军很看好你。在他关注你后,这朝堂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压你。”
“我知道,州牧大人能走到今日,能力是与地位相匹配的。但在这个寒门难以出头的世道里,州牧大人能说自己没承容老将军的恩情吗?”
“就算你觉得没有,朝堂诸公和陛下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的是,州牧位置如此高,怎么能让一介寒门窃居。他们想的是,州牧受过容老将军的恩惠,谁知道你是不是站在容家这一边的。”
并州牧紧紧盯着她,似乎是想透过她的伪装看清她隐藏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衡玉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原位:“就怕州牧大人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坐立难安,倒不如难得糊涂。”
她这番话,其实已经差不多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并州牧不是陈虎,也不是胡云。天下共分十三州,他能从一介寒门起步,到单独执掌一州,这已经说明并州牧的心性和能力。
如今她与并州牧地位悬殊,衡玉不会自不量力地收服并州牧,她现在想的只是与并州牧合作,把人拉上她的贼船。所以坦诚一些并无坏处。
并州牧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去向陛下邀功吗?”
“杀了我,并不能改变州牧当下的处境。但杀了乐成景可以。”
并州牧眼睛微微眯起:“你是什么意思?”
衡玉献上了乐成景必死的理由:“如果匈奴人胆大包天到潜入平城,刺杀乐成景成功,州牧大人说,边境这么不安定的情况下,陛下和朝中大臣们敢随随便便换州牧吗?他们已经废掉了容家,再废掉你,他们要用谁去领兵对抗异族呢?”
并州牧不语。
许久后,他轻轻微笑:“你憎恨乐家人,借我的手杀掉乐成景。如此一来,你能握住我的把柄,让我庇护你。不得不说,这是一石二鸟的计划。”
顿了顿,并州牧抬手拍了拍额头:“我倒是忘了胡家。什么一箱金子都是假的吧,你与胡云交好,等乐成景身死,胡家人必然会得到释放,到时候你还能再得到胡家的友谊和忠诚。”
他鼓起掌来:“这番计策一石三鸟,精彩,太精彩了,难怪你能轻而易举就糊弄了我的幕僚。”
只是从只言片语,并州牧就成功推测出一切来。
衡玉平静道:“我是为州牧献策而来,州牧若觉得我说得不对,也可以不用。”
“你想要什么?”
“暂时只是想州牧为我行个方便。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并州牧垂眸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你的话我会考虑。”
“那在下就告辞了。”衡玉从石凳上起身,再行一礼,弯腰抱起自己的琴离去。
刚走下凉亭,身后又传来并州牧的声音:“城郊黄石山坡,那里有座无碑孤坟,里面葬着位无名英雄。”
衡玉脚步顿住,下意识深吸口气。
沉默片刻,她还是问道:“这位英雄是如何死去的。”
“双腿被挑去脚筋,被火焚烧而亡。”
衡玉迈步离去:“原来如此。”
乐家和贺家参与此事的人都该死!
一刻钟后,处理完公务的幕僚急匆匆走进院子里。
瞧见院子里只有并州牧一个人,幕僚微讶:“那位小友这么快就走了?”
看着幕僚依旧对少年信任怜悯,并州牧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还要留饭?”
出了州牧府,绕过一个拐角,衡玉便看到停靠在那里的马车。
这辆马车是专门过来接送她的,衡玉走上马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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