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接过盛允南递过来的钱袋子,抖了抖道:“你们既然从小跟着马戏团的人走南闯北,大抵听说过‘穷鬼当中必有一个读书人’,我一个赶考书生身上能有几个银子?给你们一人五个铜板还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顿了顿,盛言楚又道:“明日船渡要停靠邺城,你们可以用手中的铜板坐牛车去邺城衙门。”
“去邺城衙门干吗?”说话最多的小孩捏着铜板问。
盛言楚气定神闲的笑:“自然是去衙门看官家如何惩治那帮贼子,好给你们报仇啊……”
话一落,几个小孩皆摇头说不去,盛言楚也不恼,散了铜板后将人都请出了船舱。
至于这群孱弱瘦骨的孩子今晚会在何处过夜,盛言楚压根就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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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程春娘没好气地摔起手帕,手指抠打桌面蹦蹦响:“是我看走眼了,我还掉眼泪可怜他们,没想到竟是一些嫌贫爱富的主儿。”
盛允南紧跟着不屑的嘟囔:“叔就不该将他们从老虎皮里救出来,一进来就东张西望个不停,还好咱们舱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若是让他们看到叔的狐皮大氅,他们定扒拉着咱们舍不得走。”
“财不外露。”盛言楚觉得此话很得当,想起今夜的危险,盛言楚皱眉道:“等明儿到了邺城咱们换艘船便是,一来避开这帮孩子,二来这船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咱们还是早早撤走才好。”
程春娘点火燃起炭石,烫了壶黄酒,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暖暖身子,盛言楚一手握着瓷杯,一手撩起舱帘,舱外浓雾遮掩夜色凄冷。
【三更合一】 到了京城……
白雾直到黎明时分才散开, 雾气一开,船渡径直往邺城开去。
船渡一到邺城,天上就飘起柳絮般的雪花。
船主派人过来问是否有人要下船办事, 若有, 可以去船头领块红巾系在腰间,到时候凭红巾上船 , 盛言楚喊住船夫, 道:“我们要在邺城多留些时日,这一趟暂且就不坐你家的船了。”
船夫楞了楞,以为盛言楚是被昨夜马戏团的人吓到了,忙歉意的笑道:“那几人早已不见踪影,昨夜动静那般大, 料想他们也不敢再上船渡顶风作案……几位是交了去京城的船银的, 既然要在邺城下船,那剩下的银子当然要还给你们。”
盛言楚拱手言谢, 拿了银子后三人下船去了邺城码头。
邺城码头白茫茫一片, 盛言楚裹紧狐裘大氅,扶着程春娘小心翼翼的踩着积雪往停船的岸边走。
码头上来来往往人很多,雪地上早已辟出一条泥泞小道, 行走在满是淤泥的雪水上, 盛言楚的棉鞋很快就进了水。
脚一蹬,能清晰的看到鞋底的雪水往外溢出, 盛言楚哈出一口白气,举目望了眼不远处大大小小的船。
邺城距离京城至少还有七八天的脚程,如今江面下了雪,船开得要比往常慢一些,算下来怎么着也要十来天才能到达京城。
水上生活漫长又枯燥, 又遇上大雪,盛言楚说什么也不想委屈自己做小船上京,故而观察一番后,瞄准了码头唯二的两艘大船。
一艘是商船,这一趟没拉货物,因是空船驶得快,但商船的船舱少,一间船舱的价钱比盛言楚从静绥坐得船渡足足高了一倍不止。
另外一艘是民船,船舱的价钱倒便宜,但因拉得人多,一路走得很慢,若坐民船去京城,至少十天半个月。
“坐民船吧,商船的人太杂。”程春娘倚靠在半人高的盛小黑身上防滑,抬眸望向停在岸边的两艘大船,道:“慢些都不是大问题,可别再出昨夜那等事就好。”
盛允南应声而去,喘着粗气回来道:“叔,奶,去京城一人只需交七两银子,但上午是走了不了,开船得等下午。”
七两一人的船舱不算太贵,盛言楚拿出二十二两银子给盛允南,交代道:“待会交船银时,你记得拎一两的炭石回来。”
民船不像船渡每日会免费送吃食,上了民船他们得自己做饭,这炭石自然少不了,才开出去的船最是不缺炭火石,这样的大雪天若没有火炉取暖,怕是很难熬到京城。
上船前,盛言楚回首望了眼邺城,邺城的雪干冷,落在身上若不及时拍掉很快就会成冰溜子,雪花簌簌得往下落,不多时就将他们踩过的泥泞路覆盖的完完全全。
寻船的路上,盛言楚听了不少船客的闲话。
有人说邺城不算顶北的地界,如今才十月天就这般冷,地上的积雪三天不扫就能到人的脚踝,也不知再往北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么大的雪,咱们老百姓只管缩着脖子待家里烘火便是,只是苦了那帮上京赶考的举人老爷,听说没?前两日有艘船上一举人老爷才进邺城就冻得鼻青脸肿,啧啧啧,我看呐,那位举人明年开春的会试玄得很……”
“会试年冻死的举人还少吗?贡院的门一开,多少盖着白布的举人被抬了出来?你问怎死得?冻死的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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