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
彼时程栀刚下课,坐在教学楼外的一棵大榕树下和他打电话。这里是一所大学的旧校区,暑期借给他们比赛补习用。道两旁种植十多棵芒果树,熟透的果子砸了一地,空气里都是果肉糜烂的酸甜味道。
程栀休息的时间没有多少,吃完饭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连日的疲惫折磨得她语气恹恹,落在张越耳朵里以为她对自己态度冷淡。
“叔叔没有告诉你么?我在福州补习。”
“什么补习还要去福州。”
“准备比赛。”
“……嘁。”
张越这等学渣不懂竞赛是保送的筹码,冷哼一声。张向群当然说了程栀来比赛,他只是不爽。
信息时代通过网络发送的文字无法表露主人的真实情感,一个标点符号都能引起大洋彼岸另一端患得患失的猜测。张越想着自己出国这段时间,程栀回复的既不准时且又简短的几条信息,心下更加烦闷,负气挂了电话。
程栀没有精力去哄他,看着矗立在黄昏下的教学楼,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挺住就是一切。】
她再一次默念里尔克的话给自己打气。
至于张越的情绪,完全顾不上。
调整了状态,她走到小卖部买了一个叁明治和一杯牛奶,在树下囫囵吃完就算晚饭。
“程栀!”
背后有人喊她。
程栀回头,看见新同桌夏明朗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不去食堂吃?”
他在程栀身旁坐下,双腿自然伸直,手撑着花圃的瓷砖,转头看她。
进食被人撞见,程栀有些窘迫,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吞咽了才回答他:“……食堂太挤了。”
“也是,这个老校区的食堂太小了。”夏明朗顿了顿,“你如果不介意,下次我家给我送饭,我让我妈给你多带一份。”
他是本地人,每餐都是家里送饭过来。
程栀马上摇头,陌生的善意让她感到不安。
“不用,我饭卡里钱还没花完,不吃浪费。”
夏明朗说:“那行吧。对了,这次考试你的卷子能不能借我看看,老师的解法和我的有点不一样,我想看看你的思路。”
程栀点头,“好,回教室了我拿给你。”
夏明朗扬起一个和他名字一样的明朗笑容,对程栀说:“多谢。”
这个班级的同学都是各市选拔上来的尖子生,大家互不认识,只有同桌之间还算熟悉。比赛一结束,又要各归原位。
倒数第二天,夏明朗在傍晚休息时候要走了程栀的联系方式。依旧是榕树下花圃旁,福州的天气是内敛的闷热,夕阳不减毒辣。
男女生几乎是肩挨着肩的一幕比这里的阳光还要刺眼,不远处的张越握着拳,愤怒之下压抑着一种难以言诉的恐慌。
直到夏明朗离开,他才大步走过去,冷冷地道:“程栀。”
程栀正准备去食堂吃点什么,转头看见他,惊讶地睁大眼。
“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张越脸色臭臭的,像是又回到两人关系还没转圜的时候。
程栀大概猜到他不高兴的原因,换了个问题:“你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呢,我请你尝尝我们食堂好不好?”
张越没说话,程栀便拉起他的手臂,穿过芒果树,走到掉了外漆的老食堂门口。
程栀端着餐盘,自作主张给张越要了一份肉片加拌面,她知道张越喜欢吃面食。但她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便也要了份一样的套餐。
等餐的间隙,张越终于问她:“刚才那是谁?”
“嗯?夏明朗?我同桌啊。”
“不是来这里比赛么?这么快就认识朋友了。”
张越拈酸吃醋,程栀只当不懂。
她平淡地解释:“没有,我们刚才在讲题。”
张越冷睨她一眼,没说话,但好歹接受了这个回答。
餐做好,程栀要去端餐盘,被张越先一步端起,两人走到一张空桌上坐下。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开学了吗?”
张越不答反问:“你明天回去?”
程栀点头。
“票买了?”
“还没。”
“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连日的暑气似乎疏散了些许,程栀啜饮碗里酸辣的肉片汤,问他:“你是来接我的么?”
“……哼。”
2
第二天是周日,程栀结束为期一月的课程,在临时宿舍里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和同寝的几个舍友告别。
张越等在门外,接过她箱子时没觉得,下楼梯了才感受到里面的重量。
……他怀疑程栀往里面装了炸药。
程栀说:“我的书都在里面,是不是很重?咱们换着来吧。”
张越神情正常,轻松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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