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辉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却没有睁开。
像是一场梦,不知道应不应当醒来。白辉被包裹住的那只手暗暗攥紧,说不出是因为愉悦还是痛苦,指甲在扶手纤维上抓出了擦刮的细声。
周朗夜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安,以手指与他交握,试图令他放松。
白辉整个人都好像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打乱了,生出一种失重下坠的错觉。周朗夜像一个深重的梦魇,与他的情感、理智,以及一切息息相关的生活纠缠了八年。
太长了,长到彷如度过一生。
那里面剪不断理还乱的温存、残忍、信任、背叛,各种各样的爱情里最极端的两面都一再地伤害过白辉。
当周朗夜吻过了他的右耳,以低沉的嗓音对他说一些断续的、看似无意义,却包含很多他们两人都熟知的细节时,白辉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每周都吃一次白灼虾,还会剥出一盘放着留给你”
“辉儿,你腰窝的那颗痣特别性感”
“别墅里空出了一间房子,放的全是你喜欢的手办”
“花园里别的花草都没种了,最向阳的那一片你知道现在种的什么吗”
“你知道是么?”
“你曾经念过的台词“不会再有下一个十年,我爱你从此开始”,不是剧中的角色,其实是你自己是吗?”
“辉儿,我常常梦见那个十六岁的男孩子”
“有多少话你是借唱歌和演戏表达出来的?我竟然都装聋作哑”
这种方式太可怕了,只有周朗夜这种人才能做到。白辉最后像是整个崩溃了。
他觉得这是周朗夜想要的。因为这段感情让白辉压抑了很久,他以整个青春和生命去爱过,以死亡和绝望退出。他没有过大吵大闹,没有讲过一次重话,周朗夜折辱他,要他屈膝臣服,把他逼得退无可退了,他就纵身一跃,不惜粉身碎骨。正因为他年少,单方面地付出太多,不懂怎么收拾那个碎成一地齑粉的自己,所以周朗夜一层一层把他剥开,要让他宣泄出来。
白辉浑身发抖,头垂了下去,先是靠在周朗夜的肩上。
他咬紧了牙,不想哭出声来。男人的手已经捏到了他的脸颊,慢慢地搓揉,哄着他,“辉儿,放松。”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周朗夜肩上的棉料很快被泪水浸湿。白辉那种痛苦压抑的呜咽声让他感到心碎。
他用遥控器把电影音量调高了,想给白辉多一点余地。他没有用心呵护过他,如今再想弥补,只能用这种极致的方式换他一次袒露心迹。
过去的一年里,周朗夜曾经无数次地独自观影。既看了过去白辉拍摄的电影,也看他近期的作品。以往的白辉有多优雅漂亮,银幕的记录都历历在目;回归后的白辉饰演的却几乎都是边缘型人格的角色,行径疯狂,他的眼神却深邃收敛。
这么冷静又忘我的诠释者。不该属于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孩。
周朗夜终于听见他说,“周朗夜你王八蛋”
周朗夜苦涩地笑了笑,眼底有隐伏的爱,说,“是。”
白辉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退开一步,漆黑的眸子望着男人,“你玩弄我的感情。”
周朗夜坐在扶手椅里,仰头看他,再度承认,“是,我玩弄你感情。”
“你怎么对我的,你自己知道么?”
二十四岁的白辉和过去的那些影像重叠。割裂在消失,渐渐归拢为同一个人。
男人又一次点头,又一次承认,“我知道。”
那只颤抖的手,隔空指了指他,“你既然不会爱,一开始为什么不说?你有什么资格梦到十六岁的白辉?”
“你根本不配拥有他。”
“你只是拿他来清洗你自己,你利用他的单纯,利用他对你的向往仰慕,来帮你度过仇恨和孤独。”
周朗夜一点不否认,点头,“是,我利用你。”
白辉偏过头去了,开始笑,又用衣袖擦脸,声音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毕竟有些事情他自己也难以启齿。
“你后来是怎么弄我的?你是不是想过把我毁了,我就只能永远属于你?”
“每一次我求你不要碰我,你是不是反而变本加厉?”
“你给我灌酒、把我捆起来,还有在车上,司机就在前面开车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接现代剧的本子么?”
“因为古装戏都要用到兵器,我的右手根本举不起来。”
周朗夜眼眶也红着,白辉每说一句,他就点头承认。
电影那么温情地放着,他们却像两头困兽,在回忆的伤亡里厮杀。时间没有奇迹,不能回到八年前那个傍晚,不能回到那片开满小苍兰花的园圃。
不能重演一次初见,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能让白辉忘记心动,不能让周朗夜及时收手。
爱也不能万能的良药。道歉不会抚平伤害,原谅也不会消弭痛楚。
白辉最终还是收住了,站在浮动的荧光中,年轻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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