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孕育着她一般,很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仿佛要坍塌,却又先一步变得?遥远,连风声都好?似隔了一层纱,隐约透着模糊的暖意。
她听着自己安静的心跳,缓缓沉入了梦乡。
此刻,还不过戌时,连那隐隐月色中的莺啭鹊啼都是切切杂杂,一声清亮,一声回响,衬得?这谷底夜色愈加幽深,直至那月华终于姗姗来迟,穿过一块块怪石嶙峋的山崖,打在?谷缝之中,落在?云慎的面前。
那火终于熄了,已经?化成一堆炭色黑灰,分?辨不清楚哪一块是源自哪根柴火,风一吹,散得?满地都是。
只?是在?这慢慢亮起的山谷里,恍若终于得?了些如梦似幻的灵气,被这逼仄的一道月光所照着,这些空寂的飞灰轻盈飘起,又落下,陈澍留下的那点子法力?才?终于没了,云慎盯着那灰瞧了半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在?崖外不比洞内,只?能在?呼啸山风中隐约听见陈澍似乎翻了个身,可一个晃神后,又听起来更似是某处崖上?树叶作响的回音了。在?某个瞬间,长久盯着那木灰的云慎终于从这样纷乱空旷的杂音中挣脱,双眼一凝,真正看向眼前的景象。
仍是一堆勉强成型的木灰,被月光隐约勾出轮廓,只?是比前一刻不同的一点是——
这灰中落了一滴水。
水滴落下来仅仅是一眨眼,也不过是阖眼再睁开后,这在?月色下淡到近乎于白色的灰中,凭空出现?了一块深色,然后再慢慢化开,直到那灰沙的表面变得?平整,润滑,然后第二滴水滴便当着云慎的面,“堂而?皇之”地落了下来。
接着,又是第三滴、第四滴。
连云慎那手上?也能感受到带着湿意的雨水落下。
他倏然扬起头,果真,慢慢变快,变得?密集的雨水就这么?打在?了他的脸上?,鼻梁,还有他的发间。
无名崖下雨了。
不,不仅是无名崖,整个恶人谷方圆数十里,这一片连露水都鲜少见到的亘岭之中,都下起了愈发瓢泼的倾盆大雨!
但云慎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夜风中的湿冷,便默然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一把铁器是喜爱雨水的。
何况他在?那样沉闷,一点也不透气的潭底待了千年。
铁锈慢慢爬满了他的周身,像最紧密的牢笼一样把他囚住,紧紧束缚,虽然不曾真的挡在?他和那天光中间,哪怕在?水底,也能瞧见被波纹打碎的漫天星光,可这样沉重粘腻的感觉是怎么?也摆不脱、逃不掉的。日光越亮,这水底被撩动起又纷纷落下的泥沙就越刺眼,直到他被深深掩埋,连神志也被那潮气包裹住,无法挣扎。
云慎往回走了两步,坐到二人躲着的那个小崖洞口,望着越来越湍急的雨水顺着悬崖往下直灌,一道一道地穿过洞口,再往更低矮处的地面灌去。
这样大的雨,不断打在?山间树上?,谷底石上?,发出比方才?更喧闹,沸反盈天一般的声响,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三分?。可她还窝在?“床铺”中,一只?手抓着灰袍的一角,偷偷地把自己裹了起来,睡得?极香,连翻身都不顾了。
云慎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心似的笑了笑,一面往洞里挪,一面又往远处看去。
这恶人谷中的人,便没有陈澍这样好?的运气了。
肉体凡胎,若是坠落山崖,最缺的不是山间可以打猎寻得?的野味,而?是这眼前如同滚珠一样一粒粒划过洞口的水滴。
陈澍这纵身一跳,有风助她,在?临近地面,要狠狠砸落在?地上?时把她一托,又有树助她,稳稳地勾住了她的衣服,教她免遭这其实并不难捱的皮肉之苦。
紧接着,现?在?,这场雨便下了下来。
如此突然,又如此充裕,若不是不远处战火未歇,而?明面上?陈澍那把“剑”也未找到,她甚至能在?这山沟中呆上?个俩月半年的,再建一个小剑宗,潜心练练剑,养养身体。
洞口雨水越积越多,湿意扑面而?来,这会?只?有他一个人,云慎淡漠着脸,又往那洞中退了退,整个人都坐在?了陈澍的身侧。
越往洞中,不止空间越小,这雨声也越发含混,确实不容易把人吵醒。然而?“床铺”之下毕竟只?大致垫了些草,就算是最差的客栈,大通铺,那床也要比这张要舒适许多。
也就只?有陈澍这样睡惯了露天席地的人,才?会?这样安然地在?他身侧睡去。
瞧见她把那灰袍都裹在?身上?,很是乖巧可怜的样子,云慎看了一阵,又转身去,把自己身上?那外衣也尽数脱了下来。一片黑暗之中,他稳稳俯下身,轻巧地从她手中把袍角取走,塞回原处。
陈澍睡得?深,手里动作也轻,一摆弄,手便松开了,乖顺极了,可全然没有平日里那有主意的样子。
只?是,正在?云慎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要回身去给她披上?外衣时,一扯,感觉到手上?一股力?把他扯了回来,他才?发觉方才?这乖顺是有因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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