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回江陵的路,正是窦姀当初来的那条。
一切都没有变,只有陪的人变了。
那时候是魏攸、昌叔将她护送来扬州。
如今是弟弟又重新把她接回去。
而她, 并不知往后的日子会如何。
出城的这日阳光明媚, 云淡风轻。
一路上只有他带来的随从,并没有女眷。窦平宴怕她闷了,偶尔也不骑马,而是坐进马车陪她说话。
窦姀听他说起春闱这一路如何走来, 还有上京的风土人文。讲到一些新奇玩意时,她会听得格外专注。
“对了, 我有一好东西要给阿姐看,就在车上。”
他突然笑道, 立马在车舆东角的木箱里翻找。
木箱里堆的都是衾被毛皮、过冬用的厚毯子,窦姀想不到还有什么好东西。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递来两只拨浪鼓。
窦姀接过,看他神秘莫测的模样,起先还以为这两只拨浪鼓有什么新奇之处。
她摇了摇,除开声响更清脆外,感觉也很普通嘛
但窦平宴却揽过她,笑笑说道:“两只可不是寻常逗孩子的鼓,小贩说了,它们在庙里焚香过,得上仙赐福,能保小童平安呢。”
话到后头,他嘀咕起来,声越来越小,小到窦姀都听不见。
“以后咱们孩子生下,就拿这个逗他”
窦姀只眼珠一转,便猜到这鼓定然坑人不少钱。不免翻白眼,“你就爱花冤枉钱,这种骗人的鬼话都信。人家一面之词,有没有拿去庙里,我们又从何探知呢?”
窦平宴闻言愣住,却盯向她,幽淡的眸光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反而把人揽得更紧,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他夸得好,我便乐意买,给咱孩子图个吉利罢了。”
从扬州到江陵,一路沿大江而行。
他们先后经过宜州和几个小县,抵达池州时,已经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骑马坐车,好在沿江这一带多是在各个州县间行走运货的商贩,所以路上客栈酒家修得也多。偶尔碰上了,就能去借宿留夜一晚。
进入池州地界时,正值深秋。
原本到这时候,落叶缤纷,天早该冷了。这几日倒是奇,连着出了几天大日头,半点雨不下,风和日丽,竟还有些回温,像九月里那样暖和。
下雨天满路泥泞,并不好走。
到了池州,还要再经过九江、鄂州等地,才能抵达江陵。这么远的路,窦姀倒是盼着天公放晴,能一直不下雨。
池州依山傍水,河流纵横。
城中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行了这几天的路,窦平宴便打算停一停脚,先在池州歇息两日。
他带着随从,在一家叫做“嘉和楼”的客栈住下。
夜色初来,窦姀和弟弟上街走着。
不一会儿,便被一家说书的茶馆吸引住了。
窦姀以前在家出门,总要去茶馆转转,到了扬州亦是这样。
不过行路这些时日以来,好久没进过。她刚经过馆前的大红灯笼,一听到里头说书的声音,心里便犯痒。
窦平宴和她上街,原是打算买马粮,顺便采买点旁的东西,好后日上路。
只是这一听说书,免不了要听好久,会误时辰。
她遂看向窦平宴。
左右他还带着小年和五个随从出来,窦姀本想叫他自己去买,要是怕她跑,顶多留两个人看住。
但窦平宴却不肯,反而拉她的手登上馆前石阶,“不,我就要和你在一块。拖几日再走就好,反正咱们也不急。”
进了茶馆,找个听书的好桌后,立马有殷勤的小二来添茶。
窦平宴打发小年几人去夜市别处自个儿逛后,便和她一起,聚精会神听起说书来。
说书郎今日讲的是山海经,一出接着一出。
他摇头晃脑,讲得眉飞色舞,底下人都在拍手叫好。
窦姀也听得全神贯注,等听完第三出时,一转头,却看见窦平宴已经爬在桌上睡着了。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喧闹的地方,他竟然能睡得着
但这毕竟不是睡觉的好地儿。
窦姀推了把他,凑到耳边小声说道:“我早让你别来了,你又不听。时辰还早呢,你要是真乏,不如现在先回客栈歇息,床总比桌好睡吧?”
此时,底下的看官们正热切叫着书目。窦平宴在此起彼伏的人声中醒来,揉了揉眉骨,反而轻微一笑:“阿姐,我不困。我这就好好听”
“我也不是非得让你好好听,我只是”
窦姀一默,懒得纠正,“罢了,我还是自个儿听罢。”
说书郎每日就讲三出山海经,多了再不肯讲。
正好讲完最后这出,忽然耳尖,听到底下某个看官的提议,便欣然道:“洒家这儿正好能说个趣事儿,大伙在池州不知道,但在关西,可是脍炙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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