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寒之所以又派人前来,是因为慕靖南一去就退敌三十里,保住了肃州,但是千里行军,走时调配的粮草早就吃了个七八成,慕靖南两次上表申领粮草三十万石,皇帝却迟迟不肯下令调粮……想来上次北大营血书哗变一事吓坏了皇上,加之章太傅煽风点火,皇上忌惮慕靖南的兵权,怕是已有了釜底抽薪的心思。
更糟糕的是,外将与内相不得勾连,慕靖南手握重兵不说,慕云深在集贤院声望也极高,手中权柄过重,眼下皇上不仅不肯调配后续粮草辎重,甚至将慕云深的亲信门生渐次调离了集贤院……
谢之寒与慕靖南交好,这次也是从谢相那里听说了局势不妙,才特意派人来让慕云深早做打算。
七万靖远军,大半还都是骑兵,一天消耗掉的粮草就近一万石,眼下局势危急,哪怕是立刻筹集军饷粮草送往前线都有些紧迫了,何况皇上迟迟不肯表态,再这么拖下去,只需要半个来月,靖远军只要不退兵,就是必死无疑,但若是退兵了,肃州会立刻失守,一旦敌军绕过贺兰山,京师都危在旦夕!
以慕靖南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死守肃州拒敌,皇上和慕靖南相交多年,必定也吃死了他不会弃城不顾,可这等局面皇上都不急着调粮,怕是已经动了借刀杀人的念头了!
如果皇帝都靠不住了,调动几十万石的粮草,数额惊人,就算是封疆大吏都没有这样的能耐,而天下或许也只有一人能解这危局……
不成想,命运兜兜转转,终究是绕不开。
慕靖南处境已经如此危急,顾言片刻也等不了,谢之寒派来的人一走他便冲到慕云深跟前,横竖要去求江怀雪。
慕云深也为难,慕靖南与江怀雪交情匪浅,可是前段时间也因着裴书锦那事反目,何况三十万石的粮草数额惊人,加之要一路押运护送,若以市价来衡量,几千万两的白银都挡不住,几乎要堵上慕家和江家的全副身家性命。
只要能解慕靖南的危局,慕云深就算是倾尽家财也不皱眉头,但江家却没必要为此招致杀身之祸……
顾言是聪明人,这样的道理他何尝不懂,哪怕真的要求江怀雪帮忙,裴书锦或慕云深出面胜算都比他要大,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最在意的朋友和最仰慕的大哥去做低头求人的事。
慕云深心里也清楚,顾言这一去十之八九是徒劳的,他劝了几句,看顾言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吩咐下人帮顾言送拜帖,好歹让顾言尽了这份心意。
裴书锦一直陪着顾言,却沉默着没怎么说话,粮草告罄战局凶险他多少也知道了,他也不是作壁上观的人,但是……偏偏就是要求到江怀雪门上……
他与顾言的情分便是两肋插刀都算不得什么,何况,于他自身而言,也不希望慕靖南身陷险境。
在裴书锦跌宕起伏的这两年间,有两句话让他铭记在心。
他从受灾的淮北风尘仆仆回到扬州,月上中天的筵席上,江怀雪举杯感怀似有无尽之意,终是愿他“一世磊落,一身清明”。
他从扬州潦倒落魄回到江城,破屋烂瓦的门户前,素昧平生的慕靖南却并没有轻信谣言而看不起他,只劝慰他“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他感念慕靖南在江城对他的劝慰和照顾,也感念他为了救自己出西泠园甚至与江怀雪闹得不睦。
他和慕靖南话都很少,他们之间的直接交流并不多,他知道慕靖南对他有过的帮助都是因为顾言,或许也是因为江怀雪,但他还是心存感激,他认为慕靖南是个善恶和恩怨都算分明的人。
在裴书锦朴素的是非观里,慕靖南虽是权臣,但行得端坐得正,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更是社稷肱骨,不该受到无妄之灾。
他愿意帮慕靖南,更愿意帮顾言,但他如今能从往事的阴影里走出来实属不易,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江怀雪,更不知他在江怀雪那里,有没有这样大的份量。
顾言决意要去会会江怀雪,江家收下拜帖后,安排在了六月二十会面。
顾言生产后才十几日,裴书锦实在不忍他一个人劳心奔波,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该随顾言一起去,但他刚一说出来,便被顾言厉声拒绝了,甚至交待陆放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不许他再见江怀雪。
裴书锦心中百味陈杂,他知道若他决意要去陆放是拦不住的,但他也始终下不了决心。
六月二十清晨院子里有马车驶过的声音,裴书锦知道顾言去找江怀雪了,他一夜都未成眠,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准备去药房给慕云深配药。
他心中实在堵得慌,借着送药的名义想找慕云深聊聊,他虽与慕云深不甚相熟,但他其实也和顾言一样,对慕云深有莫名地信任和仰视,他觉得慕云深身上有股令人诚服的力量。
其实想来,慕云深确实有和江怀雪相似的地方,他们像是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波涛,看着潇洒随意,实则心思深沉逻辑缜密,他们洞察人心,对事对人有很强的掌控力,无怪乎江怀雪对慕云深有瑜亮情节,毕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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