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宇钧说两天的时间带我在国内散心,我没问行程,全由他安排。那天他先带我去民宿放行李,接着开车到海生馆。碰巧有些学校的学生在这里校外教学,人潮颇多,我怕走散,所以分神留意关宇钧的动向。
他真的很爱盯着水里的东西放空,也会指着鱼、珊瑚跟海葵问我问题,我说下次乾脆带水族图鑑来好了。他一听露出微笑,两颗虎牙跟着见人,近来少有的灿烂笑容却像灼烫了我的视网膜,我挪开眼避开,喊了他要跟上。
前方有个环形坡道绕着一个大圆柱形的缸子,里头的鱼正在群游,我走过它回首看,关宇钧站在坡道上观察鱼群,幽蓝色的光辉笼罩着他,画面很美,我忍不住拿出相机给他侧拍一张,趁他看来之前又拍些鱼的照片。
我们走到馆外,太阳晒人,关宇钧问:「要不要吃冰淇淋?」
「这边东西很贵。」
「我请客。」
不是我付钱当然要吃了,我买了一支冰淇淋,舔得正开心,关宇钧走在一旁说:「我想尝一口好吗?」
我思考着卫生问题跟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没来得及回应他,他握住我的手把冰淇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直接截去冰峰,我惨叫:「太大口了吧!」
他笑道:「有什么关係,吃不够再去买。」
「那你怎么不乾脆再买一支啊!」我大叫,这时一群孩子像鱼群一样经过这走道。
「万一不好吃的话──」
「屁咧,冰淇淋是能难吃到哪里去。」
「别这么计较。我们去看企鹅,走。」他伸手拉住我,把我扯出人流,其实根本不会就这么走散,周围都是小个子。但他握着我的手就没松开,直到我说要拿相机换电池。
其实,我很怕他碰我的手,我怕记忆他那双手的触感跟温度,更怕变成第二个陈朝,我想他这么冷感的傢伙,只是习惯保护跟关怀弱小罢了。有时他会有些学生来访,或是习武的同好,我也曾在他家一边吃饭一边看他跟那些人切磋,他待人接物很客气友善,但里外亲疏分得很仔细。
可能是因为陈朝的缘故,加上我开的店恰恰投其所好,因此他对我特别关照,我觉得他对我态度比较特殊,但也仅此而已,这都不能让我误以为他也对我產生了好感。关宇钧其实是蛮会拿捏分寸的人,只是对同性没有太多想法和顾虑,所以没想过陈朝会喜欢上他吧。
想想陈朝,我就他妈的都吓醒、痛醒了。有时觉得关宇钧真像唐僧,大家都爱吃他的肉,可是又俊美得无法一口吃尽。
就在我默默内心戏的时候,一阵阵寒气袭来,眼前就是企鹅馆,有工作人员正在清扫牠们的家,纷纷把牠们赶下水游泳,有的还排排站在馆员的脚边等吃的,萌得我拿起相机就跟那些孩子一样奔上去黏在玻璃前面狂拍。
「不能用闪光灯!」我一面拍一面纠正用了闪光灯的人,大概是不小心太凶狠了,孩子们以我为圆心空出一块区域,但是企鹅全往我这里游,有的还上下衝刺,像在表演特技,于是小朋友们又惊叹得凑过来。
我拍照不够,开始录影,然后想起有什么被我漏掉了,回头找关宇钧的身影,他在后面较高的平台上对我挥手微笑,我也帮他拍了照,挥手回应。他对企鹅兴趣不大,我也是拍完照就在那个北极圈的馆逛了会儿就走,另一个馆的隧道里挤满了人,随便按着快门就随人流出来,最后我跟他坐在一个厅里休息,前方是大洋池,解说员正在宣传一会儿的解说时间。
「哇。」我讚叹。
「看到什么了?鯊鱼?魟鱼?石斑?」
「看到他们甩屎。」我认真道:「大鱼拉屎都状观啊。一坨坨的撒出来,厉害,厉害。」
「……浪漫杀手。」他苦笑。
我冷哼,斜睨他说:「哦,你就浪漫了?」
「也没有,只是不会特地说什么屎跟尿的。」
「不觉得很厉害吗?小鱼都不会被砸到,你看你看,又拉一坨超大的,即溶分解!大洋池拉屎秀,哈哈哈。」
「好啦。」他笑出声,我也跟着笑起来,一旁听见的孩子也开始讨论起大鱼们的屎弹攻击,气氛完全被我带歪了。
我们在海生馆消磨一天,然后回民宿吃饭,吃完他开车载我去热闹的大街走走,那条街有许多店家,吃喝玩乐都有,也有夜店,可是酒都很贵,而且不优待男性。我们买了烤山猪肉片吃,喝着水果冰砂,一条街来回走,然后回民宿洗澡休息。我洗澡完坐在床的一侧地毯上,对着落地窗外的夜空发呆,星星越看越大颗,真的是星大如斗。我听关宇钧洗澡完出来的声音,一手往后招:「喂,快来看,好大的星星!快关灯看星星。」
他关了灯,静静走来坐在我一旁,我觉得整个人像是要被吸到夜空里,有点莫名慌乱,于是又抓住他肩膀求助道:「帮我找眼镜,我的眼镜不见了。」
我两手在地毯跟床铺上摸索,產生一种我丢失眼镜的错觉,他捉住我前臂把我拉近,捏着我镜架说:「眼镜一直都戴着,你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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