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中。
她被禁锢在他的怀抱里,他的手臂锁在她的腰上,手紧紧压着她的嘴唇。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炽热的喘息喷在她的耳垂。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可只有这一次的紧紧相贴,让她感受到灵魂上的战栗。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活在她鞭子下的野兽,因她一次次的耍弄而陷入疯狂,他终于彻底失控了。
他在她耳畔呢喃,亲密如情人的耳语:“你太狠了……你真的太狠了……”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也是在这座宫殿里,他跪在父亲的床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他哭着恳求漫天的神佛,许下一个个荒诞至极的许诺,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没人能将他从绝望的噩梦中唤醒,所有人都抱住他,苦苦劝说他,请他节哀。在残忍的命数面前,即便尊贵如他,也只能乖乖接受。可他不愿意,他像发了狂一样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他孤零零地守在御榻前,不断暖着父亲的手,期待着下一刻那只宽厚的手掌,又会像往常一样抬起来,摸摸他的头。可他等到最后,仍什么都没等到,父皇的手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他鼓起勇气抬起头,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死亡就已然侵蚀掉了人面上的所有生机。
他像被谁重重打了一拳,瘫倒在地,他终于彻底绝望。而就在这个时候,她闯了进来。她推开窗户,像鸟儿一样跃进来,她没有说那些劝慰之语,没有劝他节哀,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任凭他把心中的哀恸发泄出去。当她将他搂在怀里,一口一口给他喂水时,他就隐隐有一种预感。此生怕是离不开她了。
她就是用这种伎俩,一步步把他骗进陷阱里。他太孤独了,孤独到有时明知她是另有所图,可还是会为其中的一点心意所打动。到了最后,他早已习惯于付出,他甚至可以不在意她的算计。他处在这个位置,所有人不都想从他身上获得点什么吗?他只是想保护她,再收获同等的感情回报,可就是这么一个愿望,她都不肯答应。她找准他的逆鳞,一下就将他刺得毫无回击之力。他的亲生母亲,他为之甚至不惜扭曲自己的恋人,联合起来背叛他……
月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推倒在地上。她匆忙地想要起身,可下一刻“呛啷”一响,宝剑出鞘,雪白的银光如闪电一般在她眼前划过,直直戳向她的心口。
她抬起头,他正微笑地俯视她:“你不愿意给我的,我自己来取。”
这把跟随他在鞑靼战场上的宝剑,早已饱饮鲜血,无情而锋利,轻轻一划,就能破开她的衣襟。他明明可以一下将她捅个透心凉,可却像游戏一般,一层一层挑破她的衣衫,最后来到了她的裹胸旁。他对这欺骗证据的厌恶,仅次于她本人。
月池只听见哗啦一声,她的裹胸被生生破开,冰冷的剑尖抵在她的胸口,鲜红的血珠沁出,如雪地上的珊瑚。他嘲弄着挑挑眉:“原来,你的血也是红的。”
再往前一下,他就能将她的心剜出来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他以为能看到一张慌乱的脸,她明明处于弱势,是她对不起他,她应该哭着求他的原谅。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重获言语自由之后,她依然一言不发。面对这样奇耻大辱,她却僵硬得像块木头。朱厚照异常憎恨她这副模样,为什么,从头到尾难过得只有他一个。他要把她给他的痛苦,百倍千倍还给她。
他俯下身,捏住了她的下颌:“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想先看谁的棺材?”
他起身就要下令,这时她才有了动作,她长叹一声道:“也好,就让她们一块来陪我吧。”
他一震,惊疑不定地看向她:“怎么,你这是想以退为进了?”
她仰头望着他,惨然一笑:“皇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是肉体凡胎,并非铁打钢铸,我也会累啊……我不想,再和你这么下去了。”
她身形竟有些佝偻,再无过去的神采飞扬。朱厚照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池缓缓起身:“我知道你怪我。可你要明白一点,不论我是否插手,你和太后今日这场吵闹都是免不了的。从张家和代王勾结,图谋在拥立新帝上插上一脚时,你和张太后就势必会有今日这一仗。而我更比谁都清楚,你无法拒绝她。即便刚开始你能硬起心肠,可到了后面,当她真的要以命相要挟时,你就只能让步。你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娘了……”
朱厚照心中感觉一阵阵刺痛。她就是在这时推开他的剑,轻抚上他的面庞:“可我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张氏兄弟犯了大罪。他们若不死,天理何在、国法何存?所以,由我去杀了他们,你再杀了我。这样,我们所有人珍视的东西,就都能保住了。”
她的轻言细语,宛如鬼魅。他面色惨白,嘴唇紧绷着看着她。
月池见状,又是一笑:“所以,别再恨我了,欠你的,我已在尽力还。你能不能也放过我。我真的,要熬不住了……”
他只觉她的笑比哭还难看,一时触目惊心,锥心刺骨。他半晌方颤声道:“留在这儿,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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