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吉压着怒意与不解:“为何?若皇叔觉得侄女行事过于大胆,冒犯了皇叔,让皇叔不喜,皇叔怎样罚侄女,侄女都愿意接受,只是陛下从小到大,从未久离过侄女,还望皇叔看在我们姐弟相依为命的份上,让我们姐弟相见。”
“相依为命。”谢狁重复着李化吉的用词,启唇冷笑,“陛下当真是公主的命,当时宫宴上赌上自己的命一博,来算计我的性命,说来说去,其实是为了陛下,而不是你自己。公主如此拳拳之心,确实对得起这四个字。”
听着挺阴阳怪气的,但李化吉不知道谢狁在阴阳怪气什么。
她与李逢祥的情谊从来就摆在眼前,若非为了李逢祥,她何苦要受谢狁掣肘。若非谢狁对此心知肚明,又怎会这般放心用她。
他要看不惯,何必到这时候再来阴阳怪气。
谢狁道:“公主为陛下筹谋许多,又能护得了他几时?何况,这个虚情假意,我从来没有承过。”
李化吉便是早知谢狁的脾性,听到这话,脸色还是很难看。
谢狁又道:“公主愿以身为棋,为陛下谋划,固然可歌可泣,可公主可曾想到自身?你要知,因你不顾一切救我一事,让王相很不满,觉得对你对我过于忠心,不能为王家妇,故而打消了联姻的念头。”
怪不得谢狁只字不提行刺之案,那事既已尘埃落地,自然没有这横生变故的联姻更为重要。
李化吉也不会怀疑谢狁在欺骗她,方才王之玄突然问她心上人之事,本就突兀无比,若是为此,刚巧能够解释。
李化吉道:“若王相不允许,这婚事是不是就不能成了?”
她想到的是谢五郎绝食抗婚,却仍不能得偿所愿之事,当时世家的心狠算计,就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谢狁,自然不会告诉李化吉,王相其实只是略有不满,但隆汉公主这一身份的联姻价值还不足以让王相放弃她,如今王家真正在上蹿下跳,鼓动放弃联姻的只有王家老夫人而已。
他看着李化吉,脸不红心不跳,道:“大概率是不成了。”
李化吉震惊。
她已看透谢狁不可靠,正欲择枝而倚,可这刚悬起的希望却转头落空,明明方才还雀跃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她下意识问了句:“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谢狁冷道:“听上去公主对王二郎很是依依不舍,可惜了,若非公主自作主张,也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化吉抿住唇,有些想哭。
谢狁道:“在诸人眼里,公主对我忠心耿耿,就算要改换门庭,恐怕也是难之又难,不若趁着养伤之时,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帷帐被他的拂动,原地飘拂摆动了好会儿。
他既走了,李化吉便没有纵容泪水落下,她望着谢狁的背影,初入宫时举目四望皆无路的无助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心里。
她开始想,那一救,果真是救错了吗?
意外,也不意外的,谢狁步出凤阳阁时,王之玄还在外候着,见他出来,目光里饱含审视。
谢狁没理会他,脚步未停,王之玄倒是跟上来了。
也有几日未见了,王之玄靠近,谢狁才闻到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苦茶香,很淡,却绝不可能认错。
谢狁便想起衔月忠心记在册子里的话,说自公主受伤后,王之玄日日都去,每回都要坐半个时辰才走,很勤快。
去得多了,自然也就染上了这香。
只是王家有香百余种,却无一可将这苦茶香压下,谢狁颇有些嫌弃。
王之玄道:“无论你之前如何看待公主,王家已经决定上书请求公主出降,公主以后就是王家妇。”
谢狁未言。
王之玄便补了句:“再怎样,她都是公主,你应当尊敬她。”
谢狁方才赏了眼给王之玄。
王之玄并不回避他的目光,王家的郎君自有琅琊王氏的青竹傲骨。
“那天我看到了,你逗弄她,就像逗弄一只兔子。你或许是一时兴起,可公主到底不是兔子,不能任你玩弄,亦不能由你杀戮。”
谢狁的那只兔子,给王之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明明是一手养大的兔子,亲自给它作窝,亲自喂它吃食,就是冬日看书时,也喜欢将它盘握在掌心上,寸步不离。
可最后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一把刀下去,尸首分离,王之玄看得瞠目结舌,谢狁反而慢条斯理用帕子抹去刀刃上的血迹,一脸无谓:“会发/情的东西,脏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王之玄就觉得谢狁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坊间纷纷猜测究竟哪位姑娘可以将谢狁拉下神坛,染上情欲时,王之玄总是对那些赌局讥笑而过。
要知道,有时候高高在上的不是什么神祗,也可能是蔑视众生的魔头。
谢狁道:“你看到了。”
很平淡的声音,没有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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