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母突然紧张起来,三两步坐回应小满对面,攥起她的手:
“我听说前些日子牙婆撺掇你的事了,有些行当再赚钱也不能做。想想你爹,咱们千里迢迢来京城,可不是为了把你卖去大户人家做牛马!”
应小满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娘放心,爹的话我记得很牢。我千里迢迢来京城,当然是为了报仇杀狗官的!”
义母听前半截话时眼含欣慰,听到后半截,一个没忍住,激动地咳起来。
“不不不,老头子都入土了,你爹的话不用记那么牢——”
应小满已经起身去拿油衣。
说起来,她有大半个月没去城北打听仇家消息。趁着下雨无事正好走一趟。
——
但今天注定是个意外频发的日子。
应小满才走出铜锣巷口就吃了一惊,河道边的景象和往日大不相同。
甲胄鲜明的官兵冒雨排成两排把守河岸,几个身穿朱红官袍的官员来回奔走,大声呵斥什么,撑伞看热闹的百姓层层叠叠,一个个伸长脖子往河里张望。
应小满掂着脚尖也往河里张望一会儿,哟,还是水鬼。
二十多号身穿黑色水靠的“水鬼”在湍急河道里一趟趟地扎猛子寻摸,眼熟的双层官船依旧停在河中央,大白天地亮起满船灯笼,映照得滔滔白浪反射亮光。
“又怎么了?”她凑近围观人群,“还是寻尸体?”
“可不是。”围观妇人兴致勃勃地说,“听说这回掉下水的是位官爷!”
旁边一个明白人插嘴说,“惊动禁军的人封锁河道,落水的肯定是个大官。”
另一个更明白的围观客道,“也不见得是官。京城这处贵人多了去了。也有可能是哪家的衙内公子,或者皇亲国戚家里的人。但非富即贵是肯定的,瞧瞧这阵仗。”
围观客冲河道边排成两排的禁军一努嘴,“人报的是‘失踪’,‘或落汴水‘。意思说,只是寻不见人,不见得跌落水里,就已经越过顺天府惊动禁军,派遣如此之大的阵仗沿着河道找寻啊。”
应小满正屏息静气地听几位明白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剖析情势,河边众百姓忽然齐齐又发一声大喊。
阵仗听着耳熟,应小满往灯笼明亮的大船处望去,果然见几名“水鬼”托举一具肿胀尸身浮出水面。
灯火映照得鲜明,围观百姓发出一阵阵惊骇噫声。
这具尸身被水藻缠绕,已经腐烂得看不出面目形状了。
“哎,水底沉尸现世,或许又牵扯出一桩冤案,可惜不是他们要寻的贵人。”
围观客惋惜叹气,“如果昨晚刚刚落水,水里泡一夜,绝不至于烂出森森白骨。还得继续找。”
果然,“水鬼”们并不停歇,又纷纷扎猛子下河去。
应小满露出思考的眼神。
她扭头问最明白的那位围观客,“贵人落水失踪,尸身寻获送回家里,会得大笔酬谢还是会被扭送去官府衙门?”
围观客惊异地瞥来一眼。
斗笠油衣挡住应小满的大半个身子,只看得出是个穿素色布衣裙的身量苗条的少女。
“小娘子听口音是外地人罢。如果能把贵人的尸身顺利送回家宅,那还用说,必然会得厚厚赐赏,说不定够吃用半辈子的。”
围观客揶揄地笑了,“但京城处处都是贵人,咱们这种布衣小民,连贵人的出身相貌都一问三不知,又如何凭借尸身断定贵人身份?万一弄错了呢?送对门路你得横财,送错门庭你得一顿狠打。小娘子,即使尸身摆在你面前,就问你敢不敢?”
应小满嘶了声,“这门生意不好做。”想想又问,“不是贵人家里呢?也会捱一顿狠打?”
“不是贵人家里就不相干了。送错尸身最多挨顿骂,你还不会跑吗。”
“哦。多谢指点。”
河岸边围观的人群里,她把身上油衣裹紧几分,吃力挤出人群,依旧去城北。
这趟城北之行却大有收获。
走过一处不认识的街巷时,雨势陡然大起来,她跑去路边茶肆下避雨。茶肆在雨天里生意门可罗雀,茶博士无事可做,和屋檐下躲雨的应小满闲聊了两刻钟,意外收获许多新消息。
原来京城高门当中,除了勋贵门第的雁家,还有个出名的晏家。
晏家是诗礼大族,世代长居京城,祖上出过宰相,城北的宅子绵延几里。
她不熟“晏”字,茶博士蘸水把字写在门板上才恍然。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又细细问了许久晏家的情况,越听越感觉,像。
像义父咬牙切齿提起的——蔫儿坏的文官世家。
雨势减缓时,天色也逐渐暗下。应小满慢腾腾地往回走。
今日第二个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三月初昼短夜长,京城人爱吃,看重早晚两顿饭食,天擦黑时沿街就开始出摊,吆喝声此起彼伏,热腾腾的烟火气弥漫街巷。
应小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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