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乘沉着脸不说话。因为苏沫说对了。
他需要家庭和睦的影像平息舆论,甚至需要周逸出现平息他之前抢走弟弟未婚夫的传闻。这一场聚会原本苏沫不出现也没什么,可他临时改变主意,要带着苏沫来。
他看出来苏沫在躲周逸,但这依然不能让他安心。之后苏沫在餐桌上的走神让他大为不悦,再后来就是周逸和苏沫在光影中对望的那一眼,让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像一个无耻的钓鱼执法者,抛下各种钩,想要看看苏沫什么态度什么反应。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是怎么和苏沫结的婚,苏沫婚后对他的态度表面看很顺从,但心里的墙有多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常劝自己不着急,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能回到最初。可每当看到苏沫神情淡淡的,笑容吝啬不说,连话都尽量简练,他就觉得连最难的边境安防问题都比苏沫容易解决。
他迫切需要做什么,想要通过这种策略和手段,引诱苏沫做出某些举动——为此他特意放任苏沫一个人在外面打电话十几分钟——以此来验证对方的忠诚或感情深度。
但实际上他发现,无论苏沫做出任何态度任何反应,他都不高兴。
就自己给自己找不体面。
周千乘微微皱眉,大拇指擦过苏沫鬓角,摸到一片湿润。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周逸?”
话虽然还是恶狠狠的,但方才骇人的气势已经收了,信息素味道随着心情变化,里面的暴戾因子无声褪去,只剩下安抚成分。
“跟我无关。”苏沫说。
随后又加了一句猛药:“我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
周千乘眸光微动,久久没有说话。
周千乘是目标至上的人,对苏沫,是曾经的年少执念也好,是如今的想要驯服也好,总之他都要得到这个人。他甚至认为跟驯服honey和拳王并无不同。honey被取代因为完成了使命没留下遗憾,拳王被摧毁让他得到短暂发泄和治愈,他们都是周千乘脚下的臣服者。
一开始周千乘是这样以为的。他甚至觉得摧毁也没什么。
可很快,他便意识到,苏沫不是honey,不是拳王,苏沫不行。
苏沫不能有一丝意外。
苏沫不能被取代,不能让被摧毁,不能只作为短暂发泄和治愈而存在。
苏沫是他的,结果不可更改,期限无限长。
他要苏沫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我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
这句话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将周千乘濒临爆发的怒火压下去。一场风暴来得惊天动地,又退得无声无息。
周千乘从苏沫身上下来,坐在床边,紧挨着他。
他们还是一坐一躺。苏沫没动,只是抬起手挡住眼睛。
过了很久,听见周千乘说:“沫沫,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见苏沫没吭声,周千乘又说:“过好现在的生活,我们好好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你得忘掉他,必须得忘掉。”
他说着,缓缓俯下身,揽着苏沫的肩膀让他坐起来。
然后去揉苏沫的脚踝,很轻,一下一下的,找准那条被扭到的经络,带着薄茧的指腹压在上面由轻到重打圈。
“以后吃饭不叫那帮小鬼了,”他仍然冷着脸,“横冲直撞,没点规矩。”
苏沫微不可查松口气,淡声接话:“正是玩闹的年纪。”
一场原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被几句话冲淡。
苏沫还处在惊魂未定中,周千乘说什么,他就顺着往下说,一时之间和寻常夫夫闲聊天没什么区别。方才那场爆发仿佛只是幻觉。
夜色渐浓,苏沫紧绷了一晚的精神松懈下来,困倦席卷而来。应对周千乘压力太大,如今放松下来,他完全不想说话,只想赶紧洗个澡睡觉。
周千乘抱着他去洗澡,他也懒得动。不是控制欲强吗,那就干脆什么都听你的。
人间就是一场盛大的心理游戏。施暴者被受害者同化,攻击心态转换,同情并照顾受害者的意愿和需求,立场逐渐趋于一致,是利马综合症的主要表现。至于原因,谁知道呢,苏沫想,或许周千乘潜意识里有愧疚感和负罪感,对苏沫即将造成的伤害犹豫不决,所以停了手。
周千乘是那种很难进行心理干预的人,内心强大独立,是非观独成一派,做事果决目标坚定,而且十分警醒。他不适用于心理较量,苏沫也自忖做不到。
目前能做的,就是将伤害降到最低,这里面当然首先包括苏沫自己。至于双方立场是否能逐渐趋于一致,怕是以周千乘的性格很难达成。
不过不要紧,慢慢来,总会有机会。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很快水声停了,又响起其他动静。
超大的圆形浴缸里,带着玫瑰香的泡沫铺满水面,苏沫姿势别扭地两只手撑住浴缸边缘,身子虚虚抬着,小心翼翼往下坐。
几分钟过去,苏沫快要哭了,两只手臂撑得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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