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多年前芸娘在她伤口处放上的一只漆黑甲虫,蠕动着钻进了她体内,在她四肢百骸中游走,于皮肤下爬过一片无声的战栗。
让人又渴望,又畏惧。
她深吸了口气,按捺住那份隐秘的战栗,唤身侧人名字:“银筝。”
“怎么了,姑娘?”
陆瞳望向她:“我想知道,盛京观夏宴何时开始?”
银筝眨了眨眼睛,随即狡黠一笑:“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
陆瞳的本意是想,观夏宴中,赵氏可能会出席,介时董夫人顺口一提,“纤纤”或许能为详断官夫人搭上一丝关系。
但董夫人的动作比陆瞳想象的快多了。
三日后,盛京范家府邸中。
厢房外挂着的八哥一大早就在笼里吵闹。
小院凉亭中坐了个雪青纱衣的妇人,俊眉修眼,丽色夺人,正是太府寺卿董老爷的妻子董夫人。
身侧服侍的小童送上清茶,低声道:“夫人稍待片刻,我家夫人即刻就来。”
董夫人点了点头。
范家老爷范正廉乃当今审刑院详断官,正值盛年,几年时间里擢升极快,连带着他的夫人也水涨船高。董夫人今日就是来给范夫人送帖子的。
约等了半柱香时刻,远处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簇拥着一位年轻妇人袅袅行来。
这少妇穿了件桃红蹙金琵琶长裙,鬓挽乌云,眉如新月,戴了只金累丝红宝石步摇,生得肌骨莹润,艳若桃花,好似一方剥了壳的荔枝娇艳逼人。她走到董夫人身边,边用水绿花果图汗巾拭汗,边同董夫人笑道:“姐姐等了许久了吧?”
这便是详断官范正廉的夫人赵氏了。
董夫人端详着赵氏。
赵氏生得很美,新月笼眉,春桃拂脸,她还有一个动人芳名,叫做飞燕,正好与史书中所记的那位艳丽凝香的祸国妖姬同名。
她自己也知自己容色盛人,看别人总带几分自傲之色。寻常但凡出席场合,总不乐意被旁人夺走风头。譬如今日又非出席小聚,也打扮得这般盛装。
董夫人笑道:“哪里,我也才刚坐下。”又令身边丫鬟呈上帖子:“过些时候观夏会的帖子,我亲自与你送来。”
赵氏面上显出几分惭意:“劳烦姐姐跑这一趟了,本来昨日午后我该来府上叨扰。结果老爷公务繁忙,我在府中等至掌灯,只能作罢。”
董夫人心中就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赵飞燕未出阁前是从七品的小官之女,家世委实算不得丰厚。本来嫁与范正廉也算门当户对,谁知这夫君不知走了何方运道,仕途一路平步青云,不过短短几年已做到审刑院详断官。瞧这模样,还要继续往上升。
做夫君的仕途得意,做妻子的娘家不盛,便只有更加谨小慎微。
赵飞燕每日将自己装扮得格外妍丽,把三从四德遵从到骨子里。等着范正廉下差,陪他一同用饭,范正廉处理公务时,赵飞燕就在一边红袖添香……
此等举止在赵氏眼中是甘之如饴,在董夫人眼中却是个冤大头。
何必。
董夫人拍了拍赵氏的手,叹道:“范大人有你这般贤惠的妻子,也是他福气。”
赵氏谦逊地一笑。
“不过你先前不是还说,范大人这月要休沐,怎生还在忙?”
赵氏啐了一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审刑院里旁人是做什么的,整日离了他便不行一般。”
话虽是斥责的,语气却是有些得意。
这范正廉如今是盛京有名的“范青天”,都言他办事能干,详断清名,人人都说审刑院没了范大人,一日都撑不过去。
董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谁都知道范正廉爱色,却又顾惜名声,虽不至于在外养外室,却也算不得干净。那些莺莺燕燕的风闻想必赵氏也知晓,不仅要替夫君遮掩,还要自己骗自己。
赵飞燕白白担了祸国妖姬的美貌,却将贤良淑德做到了极致,也不知史书上那位妖姬瞧见与自己同名的后人卑微到如此地步,会作何感想。
董夫人正想着,面前的赵氏牵起董夫人的纱衣打量一番,夸赞道:“姐姐这衣裙真好看。”
赵氏是最爱美的,素日里盛京时兴的衣裙首饰她总要最先穿到身上。董夫人会意,笑说:“是我儿上月孝敬了我几匹纱缎,我看天热拿出来做衫裙正好。妹妹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几匹过来。”
赵氏恋恋不舍地摸了董夫人衣袖许久,终是摇了摇头:“还是罢了。”
倒不是赵氏不好意思受用,实则是这纱缎穿在她身上,不如穿在董夫人身上好看。
赵氏闺名飞燕,却与那位能在掌上起舞的绝色姝丽截然不同。身材丰腴饱满,配着她那张娇艳容颜却恰到好处,是珠圆玉润之美。
可惜赵氏自己并不懂得欣赏自己的美,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那些弱柳扶风的纤细之美。
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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