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把人推开,楚亦安认命地躺平了身子。
营帐内拥挤异常,数日前平凉的败兵退到了陇西,只能暂时安置在此处。碰上风雪天气,又是物资紧缺之时,一个小小的营帐睡了几十号人。
这狭窄的床榻本是陆随的,他还让出了大半给楚亦安睡下。楚亦安睡着不舒服,他自己更是只盖了半个被角,侧着身体缩在外头将就着歇息。
将士们白天训练艰苦,到了夜晚鼾声吵得他睡不着,楚亦安侧过脸,看到陆随面朝着他安静地睡着。
一道细细的月光正好打到陆随的脸上,他的呼吸声规律而沉静,楚亦安与他凑得极近,能看清他脸上微红的冻伤,下颌处还有一道极浅的痕迹,不知是发丝还是伤疤。
看不清楚了……
楚亦安不动声色地挪动着身体,几乎贴到了陆随身前,然后伸出手碰上——
“啪!”
手掌被抓住了。
清脆的声音在满是鼾声的帐中并不十分明显,楚亦安有点愣了,巴巴地问道:“你不是睡着了?”
陆随纯粹是出于本能,半晌才放开他的手,说:“是……是啊。”
陆随的睡眠极浅,是这些年当传令兵养成的习惯,但凡有人靠近他,无论动作多轻也能立刻从深睡中清醒过来。
因为担心碰到楚亦安,陆随一动不敢动,侧躺着把右臂压麻了,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肩膀,说:“你终于醒了。”
楚亦安说:“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陆随问他:“腿还疼么?”
“不疼。”
陆随又道:“你饿不饿?”
“不饿。”
然后楚亦安的肚子遍叽里咕噜一阵响过。
陆随小声笑了笑:“我带你出去找点吃的。”
掀开被子起身才发现楚亦安半个身子都被人压着,陆随朝那睡的四仰八叉的小兵踢了一脚,那小兵嘟囔一声,翻个身躺别人身上继续睡去了。
腿上缠着的纱布果然渗出了殷红的血迹,陆随皱着眉,数落着把人抱起来,道:“都这样了还说不疼。”
帐外是一轮皎月和一望无际的漆黑的荒原。今夜的风雪终于停了,楚亦安竭力忍耐着,仍是冷得瑟缩发抖。
陆随把人抱了出来才记起楚亦安只穿了件单衣,又忙回去找衣服。
摸黑找了许久也只找了件破旧棉衣,陆随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说:“我只有这件了,你别嫌弃。”
楚亦安摸着往外冒的灰扑扑的棉花,眼眶一热,忙低下头掩盖过去,问道:“那你怎么办?”
陆随还真感受了一会儿,才老实说道:“我不冷。”
不远处有巡夜的士兵,营帐更为密集,而此处则少很多,大家都挤在几件帐中,闷得俩人脸都红了。
陆随离开了没一会儿,不知从何处寻到了烙饼。楚亦安没了在地道时濒死的饥饿,这又冷又硬的烙饼嚼得他腮帮子发疼,陆随恰到好处地递给他一个水囊,那半结冰的水冻得他胃都要痉挛起来。
尽管楚亦安已经极力掩饰了,陆随还是从他快皱起来的脸上看出来端倪,懊恼道:“你别喝了,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
“别走……”
楚亦安拉出他的袖子,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道:“不用了。”
陆随靠坐在他身旁,没由来地突然说:“我不大会照顾人。”
楚亦安以为他是要赶自己走的意思,他艰难地咽下剩下的半口饼,道:“是我添麻烦了,天亮了我会离开的。”
说罢他还要起身试试自己这腿还能不能自己走动。
“不是这个意思!”
陆随忙拉住他,说:“我是……我是担心你不习惯,西北营一向艰苦,你浑身都是伤,我担心照顾不好你。”
楚亦安奇道:“为什么我会不习惯呢?”
陆随拉过他的手,解释道:“你手掌白皙细嫩,又识得字,不像是干过粗重活的人,而且……”
陆随突然停住了,楚亦安问道:“而且?”
“而且……很会体谅人,应该是出身富庶人家的公子。”
他想说的是,而且长得这样好看。
“嗯,你观察很细致。”楚亦安低了头,闷闷地说道。
“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看你相貌不似平凉人,是路经此地遇到北狄,与家人失散了么?”
话音刚落,浅色的粗布衣上晕开一滴水渍。
再粗的心也能发现楚亦安的异样,陆随心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扯着自己的衣袖给他擦眼泪。
“我……抱歉,我不是……哎呀!”
笨口拙舌,哄人这件事情,对在军营里长大的陆随来说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西北爱情故事
楚小大夫
楚亦安发现军营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准确来说,是陆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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