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带着望舒宫里不多的人手走进了房间,他们把一个泡药浴的木桶搬进了房间里,又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多次,就连弱质纤纤的徐婉也拎了一桶水,总算是把木桶装满了。
彼时颜鸢还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动静不解。
小鱼解释道:“今日来为娘娘诊疗的御医新开了药方,里头就有这个泡药浴的方子。”
新御医?
颜鸢愣了愣:“不是穆御医么?”
小鱼道:“今日的御医是个年轻的,听说是服侍陛下的,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楚凌沉的御医么?
颜鸢盯着浴桶若有所思。
“夜深了,小鱼与徐婉,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颜鸢下了床,走到了浴桶边,“尘娘留下就行。”
小鱼与徐婉听命离开了房间。
颜鸢还在低头沉思。
方才她醒来时,只是依稀听了半段似懂非懂的话,似乎是御医中途去诊治另一个重要的病人了,眼下她的脑袋还是有些混乱的,只有一件事情清晰无比。
“娘娘,娘娘?”尘娘轻声呼唤,“水会凉,娘娘还请快些入浴。”
“不着急。”
颜鸢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手腕举到尘娘的身前。
“你帮本宫辨一辨,这是什么药味?”
药香
寝宫里,幽香淡淡地飘散着。
尘娘凑上前闻了闻,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道:“似乎是一些安神的香。”
果然是这样啊。
尘娘还在沉思,颜鸢已经干干脆脆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衫,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浸进了浴桶里,双手支在浴桶边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尘娘就在她的身后,犹豫再三道:“娘娘,以奴婢看来,这安神药的药量……”
颜鸢睁开眼睛:“太过有效,是么?”
尘娘点点头。
她虽然说不出具体的药方,那药味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就刚才凑近闻了一下,头就有些晕了。这药量若说是安神,未免也太过猛了些。
尘娘想了想道:“娘娘等下最好仔细擦一擦手腕,否则……”
颜鸢勾勾嘴角:“否则说不定睡到后天,是么?”
尘娘沉默着点点头。
颜鸢问:“你能推算出药方吗?”
尘娘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最终摇摇头:“不能。此方不多见,想来是下药之人自己调制的方子,用药也极其复杂,只是一些残留的味道,奴婢才疏学浅,无法参透。”
颜鸢道:“那如果我曾经闻到过,是不是极有可能来自同一个主人?”
“是。”尘娘迟疑问,“娘娘曾经用过这么猛的安神药?”
颜鸢点点头:“偶然间用过一次,效果极好,一直在找来着。”
就在不久之前,那间破旧的野外客栈里。
那位绑匪大哥所用的迷香就是这股子特殊的清幽味道。
那位把他骗得团团转的“宫里人”,让他挟持她上山后又食言,企图引诱绑匪撕票的人,交给绑匪大哥的就是这种迷香。
今日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得来全不费工夫。
温热的药水浸泡着皮肤,颜鸢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交代尘娘:“尘娘,我小睡片刻,等下记得叫我……”
尘娘不回答,她低垂着眼睛,用一个木瓢缓缓舀起水,淋到颜鸢的肩上。
她的手正微微发着抖。
因为她看见眼前的身体并非千金小姐的白玉无瑕,她的脊背上一道道疤痕纵横。
尘娘是医者,自然可以判断出那些并非寻常疤痕,它们应该是出自什么利刃,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是看上去还是令人触目惊心。尤其是左肩上有一处圆形的伤疤,贯穿了她整个肩膀,看起来像是曾被利箭刺穿。
她不敢问,一个侯府千金到底遭遇了什么事,身上才会有这种疤痕?
不论这些伤是哪里来的,如今展现给她看,便是一种恩威。
尘娘放下木瓢,跪在了地上:“奴婢定会肝脑涂地,以报娘娘信赖。”
颜鸢睁开眼睛,看着尘娘笑了笑:“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往后朝夕相处,迟早瞒不住,就索性瞒不了。”
尘娘的胸口起伏,声音颤抖:“奴婢会尽快调制出去疤的药……”
这些伤疤瞒得了别人容易,日后却瞒不过同床共枕的皇帝。眼下她尚未承宠自然一切好说,可总有一日她会与皇帝坦诚相见的,如果被看见这不合理的伤痕,那……
“挺难的,我爹爹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颜鸢懒洋洋道。
这三年来,侯府找了许多大夫,除了治疗寒症,也有看她这一身伤疤。
只可惜,都收效却甚微。
尘娘焦躁道:“可……”
“不要紧。”
颜鸢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疤痕,所以又眯上了眼睛,舒适地靠在了木桶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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