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脂粉遮盖了一些肿胀,但是特地留下了眼下的红肿,让自己看上去倦容可怜。
楚凌沉眼睑微阖,指尖点点宋莞尔的眼睫,低沉道:
“哭了?”
宋莞尔眨眨眼,眼圈又红了。
她倏地低下头颅,气息微颤:“没关系,臣妾……已经不难过了。”
宋莞尔确实已经不难过了。
昨夜里,她以为老天相帮,那只该死的凶兔子竟然从行宫里跑了出去,颜鸢就真的如她所料一般,借机去了后山温泉,一夜未归。
楚凌沉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若是被撞破了秘密,是绝对不会让颜鸢可以看到早晨的太阳的。
她还以为,从此就不用见到颜鸢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颜鸢竟然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她大失所望。
却没有想到,那只是开始。
当时距离法师卜算的良辰吉时,只剩下两个时辰。
她从黎明之前就已经沐浴斋戒,为皇陵祭祀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到了临近出门的时候,却被楚凌沉的亲卫拦在了门口。
她震惊不已,质问他们为什么。
亲卫却只是一遍遍重复,圣上有令,贵妃禁足房内。
可她若不去,谁会去皇陵祭祀呢?
她若不去,谁会陪在他的身旁?
只可能是那个颜侯之女。
她在房间里砸了镜子,掀翻了梳妆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把所有跪地求饶的宫女太监们,通通赶出房间。
直到黄昏来临。
她终于等来了祭祀典上的新消息:
祭祀典上,竟然发生了一场动乱与屠杀。
……
宋莞尔用一根细签,慢慢拨去鹿肉上粘连着的筋膜。
她拨得十分细心,就像当年在病榻前做的那样,为楚凌沉拨去药碗里残留的药渣。
那时候,她的嫡姐站在她身旁笑话:“你守着一个垂死的叫花子,即便是一个好看的叫花子,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想要嫁给他?”
她充耳不闻,把浓稠的药一勺一勺,慢慢喂到他的口中。
后来嫡母在她边上冷笑:“即便这个人身上的穿着不凡,可他未必能活下来,就算真活了下来,你就确定他会带你走么?”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任凭她们冷嘲热讽。
嫡母却不打算放过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做着贴身伺候男人的事情,就没想过名节会不保么?”
嫡母俯身到了她耳畔,轻声言语:“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不娶你,你的下半辈子怎么过?”
当时的她,大约也是差不多的心境。
绝望与希望交织。
灵魂尖刀剔骨磨肉,寸寸磋磨。
“没关系,我愿意。”
那时的她告诉嫡母和姐姐。
她不过是边陲小镇上,一个县丞家的庶女,生来就没有多少拥有的东西,此生注定只能做赌徒。
万幸,她赌赢了。
楚凌沉离开了边关,没过多久,来自帝都城的圣旨就落到了她家那个小镇。
边陲小镇第一次迎来圣旨。县令带着上上下下大小官员差役,陪着那一道圣旨,去到了她区区县丞的家里,在她面前跪了一地。
那是她此生最快意的时候。
嫡母与姐姐在她面前苍白下跪。
而她一步登天,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宋氏栩妃。
……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宋莞尔用竹签挑起了一块鹿肉,送到楚凌沉的口边,轻声道:“臣妾陛下的心意,陛下是不想臣妾涉险,臣妾……很开心。”
事实上,听到那场屠杀的消息后,她便释然了。
她知道,颜鸢不过是今天战场插的一面旗帜。
楚凌沉他并不在意那面旗是否会倒下,却禁足了她,不让她出门,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一切并没有变得太糟糕。
楚凌沉皱起了眉头。
宋莞尔便了然了,把手里的鹿肉放回了茶盅之中。
她绕身到了楚凌沉的身后,葱白的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慢慢揉搓。
“今夜臣妾陪着陛下,陛下再休息片刻吧。”
楚凌沉不置可否。
却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
宋莞尔便站在他的身后,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
她方才记忆凌乱,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松出一口气来。
她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即便他是人人口中的暴君,可他看出她哭过,会关心她哭泣的缘由,他对她,终究与旁人是不同的。
就算颜鸢没死又如何?
她陪着去了皇陵又怎样?
圣上必定早就知晓了一些风声,皇陵祭祀上会有这样一场血腥的屠戮,所以才故意留她在房间里,让颜鸢去顶上她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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