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念微微一动。
指尖从楚凌沉的太阳穴上收回,悬在半空,静止了一会儿片刻后,徐徐靠近楚凌沉的衣襟。
就在将碰未碰到之际,房间里忽然进入了微许凉风。
宋莞尔抬起头来,发现是洛子裘进入了房间里。
她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愠怒。
洛子裘是皇帝的心腹,进屋向来不需通传,这几年里,也不知道扰了她多少与皇帝独处的时光。
此时楚凌沉还没有醒,洛子裘微微一笑,双手合揖,宽袖微动,朝着宋莞尔无声地行了个礼。
宋莞尔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虽然看起来礼数周到,实则气焰嚣张,全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退下。
宋莞尔用眼神告知洛子裘。
洛子裘却无动于衷。
他只是挪动了几步走到了熏香炉边,宽大的衣袖轻轻一荡,安神香烟瞬间变换了少许的浓淡。
榻上的楚凌沉睁开了眼睛。
“子裘。”
“微臣在。”
宋莞尔沉沉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她眼里的恼怒已经不见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似水的栩贵妃,安静地低着头,陪伴在楚凌沉的身后。
洛子裘把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他并没有兴趣揭穿,只是随意地笑了笑,走到了楚凌沉的身旁。
洛子裘道:“陛下,邱遇的伤势稳住了。”
楚凌沉抬眼:“他不是不愿意断指么?”
他的亲卫人数不多,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他自然也记得那个叫邱遇的侍卫。
那个侍卫为颜鸢挡了一箭之后,毒素堆积在手指,只能断指保命,可他却不愿意。
洛子裘有心想要保侍卫性命,问他要了不少封赏,却通通无济于事。
他还是一心求死。
“听说是尘娘于心难安,去求了皇后娘娘。”
“娘娘心善,感念救命之恩,最终劝服了邱遇,让他答应断指求生。”
皇帝的亲卫,都是挑过身手与心性,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好商量的。
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劝服他的,那个功名利禄都不为所动的硬骨头,竟然被生生磨得改了主意。
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洛子裘的折扇轻摇,眼角带着淡淡的疑惑:“臣也很是意外。”
扇风一摇一摇,香炉的烟气氤氲成了弯曲的流云。
坑蒙拐骗的女人!
楚凌沉隔着烟云,不期然地,脑海中浮现了后山亭中的红纱灯,还有那人在灯下莹亮的眼瞳。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可以想象出,邱遇是如何被劝服的。
并且,一点都不意外。
她本就是个擅长诡辩的人。
在后山小亭中,她也曾经细声软语地劝过他放过自己。
那时的她身上已经湿了大半,身体冻得发抖,唯有那一双眼睛映衬着纱灯的光,眼眸中写满了明晃晃的……
坑蒙拐骗。
楚凌沉的眉心皱起,露出嫌弃的表情。
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愠怒。
洛子裘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还以为他是因为邱遇的区别对待,怀疑他的忠诚,所以动了戒心。
他安抚楚凌沉:“女子性柔,许是娘娘劝起来更真诚吧。”
楚凌沉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宋莞尔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眼睑低垂,敛去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她是女子。
是陪伴楚凌沉最亲近的人。
她比洛子裘要了解他更多。
她知道,刚才盘踞在楚凌沉脑海里的人,不会是那个受伤的侍卫,区区一个侍卫是否背叛,根本不会勾起他的情绪。
他在想的是颜鸢。
此刻他的身上没有杀意,只有淡淡的恼怒。
他已经不想杀她了。
这发现让宋莞尔胸口暗潮澎湃。
楚凌沉和定北侯府的仇恨由来已久。这三年来,他每次提起定北侯府,身上都带着化不开的戾气,若不是朝堂上的牵制,他可能早就下令抄了定北侯府了。
可是仅仅只是过去一天一夜,他就已经忘了颜鸢是定北侯的女儿吗?
郁悴的情绪就像有毒的藤蔓,一点一点攀爬上宋莞尔的胸口。
她用力咬下嘴唇,直到嘴巴里散开一丝腥甜的味道,她才勾起嘴唇,轻柔地笑了起来。
“洛先生不必沮丧。”
她巧笑嫣然,看似是安抚洛子裘,实则身体向着楚凌沉微微倾倒。
“皇后娘娘出身将门,是定北侯的独女,定然比先生一介文臣更懂武将的心,自然要比先生更能劝动。”
她看似带着满满的钦佩赞扬,却一字一句都在提醒楚凌沉:
颜鸢是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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