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有些晚了。
宫女心中惶恐不安,好不容易擦完了药便想赶紧离开,却不想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寂静幽深的眼瞳。
寝宫内光线昏暗,那双眼瞳如同暗夜中的毒蛇,目光便是它的獠牙。
“啊啊啊——”
宫女吓得踉跄瘫软,手里的水盆跌落在了地上。
恍惚间看见地上的那一抹织金的墨锦衣摆,她顿时如梦初醒,跪在地上狼狈谢罪:“陛下恕罪!奴婢死罪!奴婢方才走神了没有认出圣上,奴婢……”
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如死灰。
原本以为活不成了。
只是没想到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帝王的盛怒,她鼓起了勇气再抬起头,却发现那位暴戾无常的君王已经离开了床侧,坐到了外间的梨花木椅上。
那里是烛火光芒能抵达的边际。
年轻的帝王倚靠在座位上,宽大的衣摆落在茶几上,像是一片乌云落于山川天地之间。
他这是打算留在寝宫吗?
宫女战战兢兢回头看了龙床,虽说帝后同寝是寻常事,可娘娘眼下昏迷不醒,圣上他该不会是要……吧???
“圣上……奴婢……娘娘她昏睡……”
“滚出去。”
寂静中,冷漠的声音响起。
宫女再也不敢开口多言了。
她跌跌撞撞地退出寝宫,让临出门时才最后朝床榻上望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她记得那个温柔的娘子的,梧桐树下,她总是一袭鹅黄色的衣裙,撞见她们几个奴婢总是会笑一笑,脸色比暖阳还要温暖上几分。
可惜了,怎么就想不开入宫了呢。
怎么就进了这乾政殿呢。
真是个倒霉的人啊。
她叹了口气,阖上殿门。
寝殿之内,楚凌沉睁开了眼睛。
眼下夜色已深,寝宫内没有了往日的安神香气息,变得有些陌生。
他的头已经隐隐作痛了起来,胸口有一股焦躁在肆虐奔走,太阳穴也随之跳动。
他冷眼看着十几步外,隔开里外间的纱帐。
纱帐之后,才是床榻。
……还是太远了。
楚凌沉皱着眉头想。
孤命令你,不许睡
纱帐之后,颜鸢静静躺在床榻之上。
楚凌沉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站起了身,挑开纱帘走了进去。反正这本来就是他的寝宫,如今被人鸠占鹊巢了而已。
他走到了床榻边上,却没有坐到床沿上,而是随手扫荡了床边的柜子上的物件,然后坐了上去。
失眠之人,都不喜欢床。
楚凌沉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沾过床榻了,如今颜鸢就躺在他的龙床上,也不知她是昏迷还是沉睡,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比醒着的时候让人顺眼得多。
楚凌沉看着她。
胸口的焦躁果然一点点平息了。
楚凌沉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面的筋肉也不再跳跃,青紫色的血管内血液静静流淌,就仿佛是一场战争到了终点。
一切都平静了。
是因为……她么?
楚凌沉抬起头看了一眼颜鸢。
他并不想承认,这是她带来的效果,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于是他召来了宫人,命令他们把外间的贵妃榻搬到内间里。
宫人很快就重新调整好了布局,他们把贵妃榻挪到了距离龙床十几步开外的地方,顺带着把茶几也挪到了内间,顺便奉上了糕点茶歇,一些闲书。
楚凌沉点点头,很是满意。
领事宫女犹豫道:“陛下,其实守夜看护这种事,让小的们来便好。”
楚凌沉抬起头。
领事宫女硬着头皮道:“洛御医说了,娘娘后半夜可能会发烧,需要隔段时间便摸一摸额头……”
本来半个时辰来探望一次就好,可现在皇帝在里头安睡,谁敢进来打扰?上一个扰了圣上清梦的奴才还在浣衣署里跪搓衣板呢!
领事宫女为难道:“为防娘娘身体有恙,奴婢每隔半个时辰便会进来一次,未免陛下休息被打扰……”
所以您还是赶紧走吧!
她俯身跪在地上,原以为皇帝会就此离开,却没有想到皇帝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打发她走。
“你出去吧,孤来守夜。”
“……是。”
领事宫女退出寝殿。
关门前她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盈盈烛光中,床榻上的皇后娘娘安然昏睡,不远处的楚凌沉倚在榻上,静静阖上了双眼。
他就像是野兽蹲守在山洞里,守着自己的猎物。
这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至少在乾政殿里从来没有发生过。
当今圣上虽然暴戾之名在外,但对声色之事却并不热衷,迄今为止还未曾有妃嫔在乾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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