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可有线索?都是哪些人参与其中?”
郁行知道:“线索繁杂,一面之词也未必可信,微臣尚需调查清楚,请圣上、太后允微臣半月时间,微臣也好逐一排查。”
太后道:“准了。”
本来请郁行知出马,也并非因为这几个女子不肯交代什么找他来审讯,而是因为他是当朝丞相,清流之首,是这朝中民间官阶地位声望最高,又是最不可能卷入这人口拐卖案中的人。
由他出面来调查此事,可堵朝中悠悠之口。
郁行知整理完了案卷,便起身告退。
眼看禁卫又要把那几个女子押走,颜鸢急匆匆开了口:“郁大人!”
郁行知回过头。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错愕,目光和颜鸢的视线刚刚交汇。
颜鸢道:“敢问郁大人,这些女子会如何安置?”
颜鸢踟蹰道:“这些女子原本安居于井下,是因为被本宫拖累才被捉到地上来,且她们已经没有了名籍……”
她们早已经“死了”。
没有名籍的人,在宫外是寸步难行的。
若是草率放出宫去,她们可能只能退居到山里去这一条路可走,更甚至皇家也许会为了颜面,根本不会让她们活着走出宫闱。
“娘娘心善。”
郁行的身体已经俯了下去,朝着颜鸢行了个谦恭得体的礼。
他缓缓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颜鸢。
“但微臣以为,没有比井下苟活,绝望度日更加艰难的处境了。”
“请娘娘放心,等到此案了结,微臣会为她们谋一个比井下好一些的去处。”
……
郁行知说完,便带着那几名女子离开了花园。
他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
颜鸢站在原地发呆,直到郁行知的背影已经离开了许久,她还在思考着他那就几句话到底算不算是许诺。
“如何?”
忽然间,她身旁响起淡漠的声音。
那是楚凌沉。
他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低着头喝着杯中酒,若不是颜鸢熟悉他的声音,根本分辨不出是他在开口说话。
颜鸢虽然知道是他开的口,却还是听不懂他的话中意。
她懵道:“什么如何?”
楚凌沉淡道:“清流之首,郁行知。”
问的是她对郁行知的印象么?
颜鸢低头思索。
她是习武的人,其实对文官带着天然的成见,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走路衣袖拂动,身上带着书香的。
就是这帮东西在朝堂上叽叽歪歪的,全凭一张嘴,就可以让边关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东西,变得显得一文不值。
他们是所有武将天然的敌人。
呶呶不休的讨厌鬼。
不过归根到底,这些都是成见。
无冤无仇,不能打脸。
颜鸢想了想,违心道:“公子端方,清雅名仕,一派名流遗风。”
她夸的其实也不是半点真诚都没有。
这个郁行知确实还算上道,他明明已经身居高位,身上却还留着一些书生意气,怪不得就连爹爹都要不屑说一句,他是四书五经成了精。
“公子端方,清雅名仕。”
楚凌沉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皇后倒是慧眼识玉。”
他的嘴角微扬,声音却凉飕飕的,还附赠一声嘲讽的鼻息。
颜鸢:……???
……
阴阳怪气
颜鸢不明所以。
但楚凌沉明显已经不想继续话题了。
他低着头,指尖玩弄着手中的杯盏,长长的眼睫低垂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
家宴还在继续。
颜鸢无奈,只能继续吃葡萄。
片刻之后,又有人被押解入了花园。
这一次带人来的是宫里的内侍太监,太监身后跟着一个惨白的女子,女子看起来跛了腿,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太监把她带到了花园的中央道:“回太后,铃玉带到了。”
铃玉?
颜鸢心中一动,好奇望去。
她就是何苑口中的铃玉姐姐么?
梅园井下的女子多是从涂山公公手里头逃脱的,唯有一个是例外,就是这个铃玉。
她本是太后宫里的内侍,因和人私通,珠胎暗结,所以被关进了内务司,后来机缘巧合逃出生天,七个月前在井里生下了孩子。
此时阳光温和。
七月大的宝宝雪白剔透,漂亮无暇。
母亲铃玉看起来却已经不是憔悴可以形容的了,她的眼窝深深凹陷,身体枯黄如蜡,整个人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她跪伏在地上,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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