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怀疑。
宋莞尔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冷峭:
“确实,论家境我本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但我嫡母憎恨我母亲貌美夺宠,即便我母亲早早亡故,她也不想在自家院落里看见我这张相似的脸。”
“她并非给不起我像样的三餐食宿,她只是想让我像狗一样活着。”
“那些年,我不记得母亲的容颜,却记住了一样事情。”
宋莞尔盯着颜鸢的眼睛,轻声道:
“饥饿。”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眉头微微拢起,仿佛是忆起了许多不堪的回忆。
“五岁那年,我向菩萨祈求,能够得到一个有馅料的馒头,里头是肉还是菜无所谓,只求它能够让馒头有些滋味,盖去它们本来的馊味。”
“几日之后,家中路过了一位帝都城里来的远亲,父亲方便他继续远行携带,命家里的厨娘宰了羔羊,调成肉馅做了许多馒头……”
“那一日整个家里都飘着香气,我开心得不敢睡觉,生怕错过了吃它的机会。”
“可惜没有人记得我。”
“只有我的嫡姐第二日告诉我,那位远亲已经远行,临行前还送了她一支金钗,家中所有人甚至下人都已经吃过了羊肉馒头,就连狗都吃过了,她还问我是否吃过。”
宋莞尔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那时我便想,是不是菩萨记混了祈祷的人,所以确实有馒头,只是他不知道是我想要。”
“所以那天夜里,我再向菩萨祈求时,就报上了我的名字。”
“皇后娘娘猜,后来如何?”
宋莞尔的目光落到颜鸢的身上,脸上浮现了温柔的颜色。
颜鸢还沉浸在宋莞尔的故事里,好不容易回归神来,看见宋莞尔的眼睛又有些走神。
她那时偷偷跟在守林人的身后,第一次见到宋莞尔时,她就已经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县丞之女了,她却不知宋莞尔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那些苦难仿佛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宋莞尔还站在原地静静。
颜鸢沉默了片刻道:“后来又做了一次馒头?”
宋莞尔笑出声来:“没有。”
她轻柔道:“后来那位远亲在路上遇上山体滑坡,临时又折回了家中,远亲家的女儿还在逃亡的路上丢了一支金钗,被她父亲数落之后,哭得好伤心。我就……把我嫡姐有个金钗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之后的记忆有诸多的混乱,小女孩的哭声,推搡声,尖叫声,还有来自父亲恼羞成怒的谩骂,金钗在抢夺的过程中划破了嫡姐的脸,随行的包裹落到地上,里面的行李散落一地。
宋莞尔闭了闭眼睛,似是把那些记忆从脑子里甩了出去,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我在地上捡到了一个馒头。”
“虽然已经凉了,但那仍然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像我这种可怜虫,只要许的愿望不是那么大,即便是佛都会心生怜悯。”
“而怜悯……是个很好的东西。”
佛龛前的油灯只剩下最后一盏没有挑过。
宋莞尔似乎并不急于挑完最后一盏油灯,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盏火苗,慢慢地把小刀放在火上辗转炙烤。
那把刀原本已经沾满了蜡液,此时在火苗的舔舐之下,慢慢蜕出了原本的颜色。
宋莞尔痴痴看着闪动的火苗,仿佛是看着这世上最虚幻美丽的风景:“娘娘可知,我这次在佛前许了什么愿?”
颜鸢仍旧是摇头。
她从前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宋莞尔,入宫之后接触也不算多,如今更是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向大佛许愿,愿我能出宫烧经还愿。”
宋莞尔的眼神里透出几许天真的颜色,恍惚间还是那个向菩萨祈求得到一个馒头的小女孩。
很显然大佛已经应允了她。
颜鸢心想。
这确实是一个很小的愿望。
她的愿望那么小,心智那么诚,不论是人还是佛,拒绝她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宋莞尔手里小刀已经被炙烤得光洁无比,她不疾不徐地挑出最后一盏油灯里的脏污,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桩事是她生命中最要紧的事情。
她道:“皇后娘娘可知,臣妾在献上经本时许的又是什么愿?”
颜鸢犹豫了片刻问:“什么愿望?”
宋莞尔转过身,走到了颜鸢的面前,朝着颜鸢深深行了一个礼:“臣妾许愿,娘娘听完臣妾的故事之后,可以对臣妾心生一点点的怜悯……”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到最后已经几乎是从喉咙间挤出的呢喃低语。
最后几个字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颜鸢听得不是很真切,本能地朝前走了半步,却没有想到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宋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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