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猛兽扑食般倾轧而来,颜鸢如今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踉跄了几步就被他扑倒在了雪地上。
秦见岳还在叠声吼她:
“你死哪去了!”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爷爷雪山里找了你三年你不知道吗?!”
“我……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是如何过的。
没有火就吃生的,生了疮就用刀剜掉。
他在雪原反反复复翻找,一边带着希望,一边却一次次地数着绝望,找到的故人也未必是完整的,同一个人可能需要拼凑好几次才能有一具完整的尸身,好让他带去春暖花开的地方安葬。
他反反复复寻找着,绝望着,孤独着,渐渐希望反而成为了对他最大的凌迟。
到最后,只剩下了季斐和宁白。
他几乎要把雪原翻遍,却仍找不到他们。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算错了数,到底有没有拼凑错尸身。
会不会有人被遗漏了。
会不会有人已经落葬,却连个身份都没有?
接连数月一无所获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挖开那些坟墓,把每一根骨头都拆了重新整理,不论是希望还是绝望,都让它落定。
可最终还是没有。
找不到,终归是好事。
更何况是这个杀千刀的畜生!
他居然还有胆子进雪原!
秦见岳把颜鸢压在身下,狠狠揉进怀里,抱了半天还不解气,他就咬着牙一拳打在了颜鸢的肩膀上。
不巧打中了魁羽营的旧伤。
颜鸢痛得差点昏厥过去,整张脸都没有了血色。
秦见岳终于发现了异样,松开了颜鸢喘息:“你……受伤了?”
颜鸢红着眼睛摇摇头,轻道:“没有。”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吃力道:“我……我没有故意躲藏,我受了重伤,之前一直在养伤……”
秦见岳看着颜鸢的脸。
她确实比他记忆中要苍白了许多,方才他抱着他时,发现她的手臂也比从前纤细了许多,好像没有什么力气。
颜鸢还在低声解释:“我虽没有办法入雪原,但每隔半年都会差人去雪原寻找,只是……”
只是一无所获。
倒是陆陆续续找到一些暗杀者的尸体,但是见薄营的人却是半片袖子都没有找到,就好像他们从未踏足过雪原一般。
秦见岳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听完颜鸢的诉说,低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道:“因为我清理了痕迹。”
折返雪原的第一件事,就是顺着打斗过的蛛丝马迹寻找同袍,不论找没找到,都会第一时间清理掉痕迹,防止被有心人追踪。
后来发现林中不止一拨人在搜寻,他便清理得越发小心了,得了空他就顺道伪造一些线索,把那些人引到南辕北辙的地方去。
秦见岳道:“有我在那帮废物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带他们兜了三年圈子。”
颜鸢:“……”
秦见岳默默移开视线。
颜鸢:“…………”
时至今日,颜鸢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不论是定北侯府还是楚凌沉,派人进雪原八百回都是一无所获。
全拜这个夯货所赐!
她咬牙道:“闪开。”
秦见岳理亏,默默松开手。
打猎是打不成了。
颜鸢掸落身上的雪,揉着酸痛的肩膀往山洞走。
秦见岳捡起雪上的长枪,垂头耷耳地跟在颜鸢的后面。
一路上他眯着眼睛看颜鸢。
他刚才就觉得宁白这身衣服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的奇怪,现在看他衬着皑皑白雪,却越显得那身浅色的衣裳轻软精细。
这是发达了?
秦见岳揉着鼻子想。
……
颜鸢带着秦见岳回到了山洞。
秦见岳一路耷拉着脑袋,就像是一只大狗一样跟着颜鸢,直到他走进山洞看到了季斐。
他的呼吸一滞,一双眼珠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老、老大……”
季斐的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色:“秦见岳?”
秦见岳瞬间挺直了身体:“是!属下……秦见岳!归……”
他想说归队。
但是已经没有队伍了。
只能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僵硬地挺着身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季斐已经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了神来,两三步上前,重重拥抱住了秦见岳。
“好!”
季斐重重捶打秦见岳的脊背。
跨越生死,阔别重逢,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唯有拥抱能够表达心中的激越。
终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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