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城,杨师侄拼死打了七日,委实辛苦。”柳契深挑眉,分外愉悦地说,“可惜这城早已搬空,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份大礼,你得之可还欢喜?”
杨亦信侧目眺望城中,却见火龙从东门霍然卷来。他耸耸肩,不以为意,拔剑指向柳契深:“师叔可知当年事?”
“自然是知道的,魏一十六年,你死爹,我死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如今刀剑相对,怎能不叫师叔我扼腕叹息?”
“同是天涯沦落人?您挚友季恍死在顾泮手中,那是因他手刃薛老侯爷,这是因果报应。而我爹死在薛止道手里,何其无辜!”
柳契深凑近几分,抬指抚上杨亦信的脸儿。那被他特意磨尖的玉扳指生生在杨亦信脸上割出一道血痕,他呼出一口温温白气,说:
“杀你爹者为鼎东薛止道,可薛止道当年能将北疆搅得天翻地覆,你身后那些个秦人同样也功不可没,这可是关门落闩的。”
“师叔,您可要把账算清楚。若无季恍当年杀了薛止道他爹,哪有这么些乱事!可季恍背后是燕家,燕家背后是魏家,所以最该死的还是魏家!”
“该死的是魏束风,”柳契深说,“而非魏。”
杨亦信死死盯着柳契深,见他将手摸向腰间,更是警惕,谁料他不过勾住腰间玉笛,不紧不慢地将那东西置于唇前。悠扬的笛声从那光润玉管里溢出来,涌进这城楼上下之人的耳朵里。
见杨亦信迟迟不动刀,格图将手搭在了他肩,厉声说:“朝满,动手!”
“师叔——”杨亦信凝眉,自牙缝间挤出几字,“阖眼罢。”
柳契深略略张口吃进一口寒风,笑道:“我还这般的年轻,竟要去陪季恍顾期那俩早死鬼,不知我那山屋里头的花草……”
呲——
一柄白缨长枪捅入柳契深腹中,鲜血炸溅,格图毫不留情地前后抽动,叫那人死命□□的上扬唇角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柳契深的脏腑破裂,粘稠的鲜血慢腾腾地落在积了雪的城楼之上。末了他跌身长枪,一瞬便耷拉作无魂骨肉。
格图见状收枪立直,同杨亦信说:“朝满,我不是教过你的吗?沙场之上,万万不能将对敌人显露出的哀悯,付之于行动。”
“朝满知错。”杨亦信抹去甲上粘腻的鲜血,后脑发麻阵阵。
他怕了吗?倒不是怕,只是眼窝处有些湿痒。
他的眼神渐趋失光一般的呆滞,却依旧麻木地将柳契深的头颅砍下,又将其尸首一并抛下了城楼。
沙雪翻滚,马蹄奔腾,这两相分离的尸首,被冰寒冻作青紫,又被人马踏得稀烂。
宋诀陵他们初尝败仗,是在燕绥淮副将柴晏出发去乾州借火铳后不久。
那蘅秦单于伯策果真狡猾,仗着悉宋营久未向北,不知北境局况,便在涉过冰河不远处垒起块高地,同悉宋营诸人玩起了守易攻难的把戏。
悉宋营以耍刀的重骑为主,专掌拉弓的弓手少之又少。秦人便是利用了他们置换武器的少顷工夫,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好容易跨过这道坎,那些个秦兵又纵马向北失了踪影。眼下悉宋营处于劣势,只能扎在此处高地,不敢贸然向北。
“还能回家吗?”燕绥淮支颐望着浓云天。
“回不回无所谓,将那伯策老贼的头颅砍下便成。”俞雪棠挽袖摩挲着肘部新疤,说,“呿!那畜牲咬得还当真是狠!”
“饥肠辘辘时撞见盘中餐,那些狼兄没把你手臂给叼去,你是撞大运了。”燕绥淮没瞧她,仅拾了几根碎柴丢进火丛里。
乍闻身后马蹄响,原是紫章锦将那凤目冷朗君驮了来。
俞雪棠回身甫一觑见那宋诀陵,便不动声色地借着燕绥淮身形遮挡,落了袖。
宋诀陵翻身下马,剑连鞘扎入沙土间。他定定看向远方,道:“悉宋营同秦军消磨至今,早已是寡不敌众,若万人依旧浩浩荡荡向前,无疑于立高碑于敌前。”
燕绥淮掸去身上沙砾:“怎么?你想要我们兵分三路,各自为营,奇袭敌军?”
宋诀陵点头,说:“如今伯策不断退后,无疑是在引你我深入漠北。管他是否布下天罗地网,我没有要退回关中的心思,索性佯装着计,随风而动。”
“佯装着计掩人耳目自然好,可势必需要一支兵马直冲秦人,以蒙蔽敌军。若当真如此,那路人马无疑于献祭送死。”燕绥淮搓着刀柄。
“是。”宋诀陵毫不遮掩。
燕绥淮叹口气,说:“也罢,能救多少救多少,那便由我行中路。”
俞雪棠轻呲一声:“你们都给姑奶奶我用心掂量掂量轻重,我们仨当中,死我一人才最不可惜,怎么着都该是我。”
燕绥淮闻言登时开嗓阻挠她,宋诀陵蓦地沉声说:“都别争了,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我已安排好了,由我亲自领兵前去。”
眼看那燕绥淮愀然不乐又要发作,俞雪棠赶忙把他拦了,说:“甭跟诀陵哥犟,你拗不过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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