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尔!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啊!」
被漩涡捲入时的窒息感和感觉要使耳膜破裂的压迫感转眼间淡去,吵杂的交谈声突兀涌入,像是正在挣扎着分裂的细胞,它们从一团混乱的圆球逐渐分离出一条又一条清晰的枝枒。
人们低声谈论着什么,而其中最为鲜明的是那道由远而近的呼喊声。
「依尔!」
一隻手抓住特兰提亚的肩,对方轻轻扯了他一下。
终于察觉到自己製造了太大的动静,男子缩了缩脖子,小声对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道歉。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他给身侧的女人让路,拉着特兰提亚到一旁。
两人站在角落里,特兰提亚下意识想环顾四周,但他发现身体受到了某种桎梏,无法自由行动。
那种箝制只让人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些微诧异,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加快的心跳很快便平息下来。
「依尔!我刚才叫你好久了!」男子刻意压低的嗓音透露出了埋怨。
特兰提亚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性,对方比他高出了半颗头,说话时稍稍弯着身子。
「啊,迪亚,我只是看画看入迷了,抱歉。」语毕,特兰提亚扯了扯嘴角。
然而这一切都并不是出自他的意愿。
特兰提亚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注入了其他灵魂的空壳,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闯入了他人躯体的独立意识,他无法掌控的同时却也感受不到体内有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他,又不是他。
眼下的情形奇妙无比,特兰提亚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得害怕,更多的是惊奇与讶异。
资讯宛如岸边的浪潮轻抚着他,一点一滴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男子叫做迪亚恩,自幼一起长大的发小,家里是卖酱菜的。
而他,特兰提……此时此刻应该称为依尔诺。
依尔诺的父亲是个屠夫,他虽然从十岁开始跟着偶尔学习,但是当时家计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大部分时间他还是读书玩乐,直到五年前唯一的亲人过世之后,他才继承了衣钵,在家门口摆摊,过着杀猪养鸡的生活。
这些讯息一涌入,特兰提亚突然闻到了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他和迪亚都穿着马褂,虽然材质粗糙,但是看的出来是精心准备,衣料上几乎没有皱褶,也能闻到木头香气,一看就是被当作压箱宝放在衣柜里,平常捨不得拿出来穿的。
如果说特兰提亚身上这件青色马褂是一点点的腥味参杂在木头香气当中偶尔流窜,那迪亚的那件就是大量的酱菜味辗压了本就为数不多的木香。
「看画?你说那幅?」说着,迪亚指向了特兰提亚原先站着的位置。
相比于其他地方,那里的人潮明显松散,而且大多是匆匆走过,只偶有几人会多看几眼。
在特兰提亚的目光随着迪亚手指的方向移动过去后,他发现自己竟能够自主行动,他立即环顾起周遭。
看得出这里原本是一个非常宽敞的书房,只不过此时桌子和柜子都紧靠着墙,尽所能的把空间腾了出来。
柜子上可以看见原本就放置着的砚台和毛笔,以及五顏六色的顏料,琳瑯满目,摆放的整齐有序。
桌面则有一些明显的痕跡,可以看出本来应该放在檯上的东西被收了起来,眼下正展示着几幅和多数相比起来显得略微精緻小巧的画作。
墙上的墨画,有人物,有风景。几个屏风在空间里隔出了走道,然而就连屏风上头都是亲手绘製的花鸟风月和鲤鱼戏水,看那笔触,与墙上的作品出自同一人之手。
男士和女士成双成对,他们都穿着长衫或马褂,尤其几位女士的长衫,下身是如羽毛般的纱质,乍看似天女,浑然天成的另一幅佳画。
特兰提亚……准确来说应该是依尔,他方才看的是一幅人物画,画中人的头发捲曲缠绕却不凌乱,褐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像是情竇初开的恋人在心中纠缠却依旧甜蜜的纷乱心绪。
画中人只被描绘出了上半身,她双手交叠坐在木椅上,脸部轮廓像是被作画的人多次用指腹轻柔的摩娑,与背景仅仅有着朦胧的界线,柔美端庄。
但不知为何,作画的人并没有赋予她五官,柔和的色彩因为这样突兀的黯淡了几分。
而在与这幅画相反的另一侧,也就是敞开的门正对着的是所有画作当中最为醒目的一个。
画中的少女侧着身子,身穿粗布衣裳却高洁闪耀,她一手高举向天,另一手捧在心脏处,彷彿在向上天诉说着什么。
剎那间,资讯再次不受控的涌入特兰提亚脑中。
少女名叫洁安林,她是传说中在困顿之下引领人们并洗净他们罪过的圣者,是与神最为接近的人。
只不过这样一个在旷野中恳切期盼着神灵的人在画作里却是回过头用赤裸的双目正视着画外之人,那对杏眼娇艳蛊惑,和她上扬的唇一样妖嬈。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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