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不久,戏班就辗转来到了槐安。
那之后,秦枫、我爹、还有戏班都变了。
秦枫不再维持他那温柔儒雅的模样,我爹的酗酒也愈来愈严重,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戏班实质交给了秦枫看管,而我——班主的儿子,自那件事后失去了我爹的信任,几乎和他处于决裂状态。
自从秦枫掌了舵,戏班里的人走的走、退的退,渐渐地就只剩下我和秦枫、还有秦川三人。这也难怪经营不下去了。”
解放街上一家老牌饭店的包间里,满满一桌美味佳肴诱人食欲,山珍海味,珠翠之珍,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可浅炵却对这些没有丁点兴趣,在她的催促下,阿伶终于开始叙述有关五年前的事。
“那,小豆子、阿淑她们呢,也走了吗?”趁着阿伶沉默,浅炵开始发问。小豆子是她在戏班时特别关照的孩子,阿淑则是与她同龄的好朋友。
“她们恐怕是第一批被秦枫赶走的吧。”阿伶喝了口茶,缓缓道来,“阿淑本都决定要被领养了,就那么硬生生地被切断了和养父母的联系。而小豆子呢,不过五、六岁的一个小孩,被赶走等于是给他判了死刑。”
被领养。
被赶走。
浅炵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道:“希望她们能没事……那其他孩子呢,也都被赶走了吗?还是在那之前被领养了?”
“有一部分是吧,有一些我也不清楚。因为后来我几乎不呆在戏班里,到镇子上去打工了。偶尔才会回到他们租的地方。”
这话一出,浅炵有些惊讶。因为她曾不止一次听秦川和他自己吹嘘,要去上京城的戏曲学院。她原以为无论发生什么,阿伶都不会放弃。
“阿伶,你后来不去唱戏了吗?”
阿伶听罢,闷头喝了口茶。
“……当时没戏唱,我也没心思唱。久而久之就荒废了。比起唱戏,还是得出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啊。毕竟从秦枫管事后,戏班的钱就不翼而飞了。”
“你是想说,秦枫是为了钱杀了秦川吗?”
浅炵眉头快皱成一字,从阿伶话里推测出的这个结论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不能否认这个可能。至少他走的时候,带走的除了我的身份证明以外,还有戏班所有的资金。”
“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又要用你的身份。还有……”想到接下来要说到的那个人,浅炵吞了口口水,“秦川……他是怎么死的?”
潜意识里,浅炵是惧怕着秦川的。她从未对他有过好感过,哪怕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因为在那之前,秦川就是个可怖的存在。
令人作呕的存在。
她一点都不奇怪秦川会被秦枫“杀死”,甚至在之前提到秦川之死时,浅炵就已经隐约有了这种猜想。然而不论如何,对阿伶而言,秦川都是他的亲生父亲。
“阿伶,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问。”
“不,没事。”阿伶一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晃着桌上的酒杯,“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秦枫就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秦川死的时候紧紧盯着秦枫,最后就连眼睛都闭不上。所谓的死不瞑目,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空气静得可怕。
这寂静让浅炵愧疚不已。
她明知探究过去会使阿伶想起痛苦回忆,却还是自私地问了出来。
半晌后,阿伶才开口。
“有时,真的想忘记那一切。可是,不知怎么的,这几年来却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听到秦凤之的名字。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觉得好好笑,我明明就在这里,大家看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转过头来,与浅炵四目相对。
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
“可他确实是个好戏子。五年前,不,甚至更久之前,他就在扮演大家的好师兄;现在呢,又在扮演着大家吹捧的秦凤之。他用我的身份开启了一段全新的人生。而我们呢?我们却不得不活在痛苦的回忆中。
可是,幸好我又遇见了你。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些,我怕你是不是还对他……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我告诉你这一切,是希望你可以看清这个骗子,彻底断了那些念想。”
他边说,边将浅炵揽到怀里。
然后说出了对浅炵而言的致命一击:
“那晚,就是秦枫他灌醉了我,再把我搬到你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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