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飘飘扬扬,簌簌而下。经其一夜,枝桠上积上厚厚一层,承载不住力般,往下弯曲成诡异的弧度。
沈婳靠在榻前,垂下眼眸,暗自思忖。
心下却已然急的如火灼烧。
“娘子,不若去求求族老。他最是公正,往年对娘子也很是照拂。想来能做主。”倚翠撩开布帘,端上庖厨那边送来的药。
黑乎乎的药汁,瞧着就苦。
沈婳扯了扯嘴角,似讽非讽。
公正?
可族老和沈鹤文早有勾结。
过继一事,免不了其二人的推波助澜。
至于照拂。
前世,她身陷囹圄,沈鹤文捏住大房命脉,又将注意打到她身上,沈薛氏不救她。她孤注一掷求到族老面前。
族老却转头将逃出来的她又送回沈鹤文手里。是一如既往和蔼的嘴脸,说的却是诛心言辞。
——漾漾啊,听你二伯的话,他同你父亲为手足,还能害了你?
——沈瞿视你为亲妹,你是沈家女,左右亲事早黄了,再者,你又缠绵病中,这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倒不如顺从,为你二叔和继兄牺牲些,也算有些价值。
——听族老一言,莫闹了,届时,谁脸上都不光彩。一家人总归要和和气气才好。
喊着她的乳名,是亲昵的长辈姿态,说的话,却又恶毒到了极点。
沈婳几口饮下药汁。不曾用倚翠准备的饴糖甜嘴。这药喝了,实则并无起色,可却又聊胜于无。
见沈婳死气沉沉,倚翠便又捡着好话说。
“待孝期过后,娘子入了何家,便有何公子护着。有他在,自然不会委屈了娘子。”
倚翠以为这番话能让沈婳宽慰一二。
然,
沈婳只是低低一笑,笑意讥嘲,却又笃定。
“何储明儿会来退婚。”
倚翠倏然瞪大了眼。
“不……不会的。何公子昨儿接到讣告便急着来吊唁,句句不离娘子您。”
“两府的婚期也早早定下,他如何能背信弃义做负心之人?”
吊唁?
无非是借此来探沈家内里的虚实。
那事事体贴周到的何储,也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何家同她定亲,为的无非是财,大房大势已去,何家自然着急忙慌全身而退。甚至不忘转头向二房卖好。
生怕晚一步,她沈婳就会吸何家的血。
她又能求谁?
即便告到官府里,也是她没理。
沈巍不日后便下葬。
阻拦立嗣,为不孝,更为忤逆。这是大罪。
如今的她,势单力薄,无法扳倒二房。这是不争的事实。
——
盛京
阳陵侯府
屋内早已掌灯,亮如白昼。
香烟袅袅,极淡却雅。自香炉渗透开来,氤氲满室。
崔韫端坐,容色冷清,翻看书卷举手投足间世家子弟仪态毕显。
倏尔,他指尖一动,抬眸望向窗柩。
随即,那处细微的轻响。有人破窗而入。
他没有半点惊慌,淡淡收回视线
崔韫搁下手里的书,却无招待之意。
“稀客。”
男子嗓音冷清至极。如霜雪覆盖,同他的模样,一般无二。
若不是性子冷了些,盛京内的女娘想必更如痴如狂。
谢珣挑眉提步上前,隔着案桌,毫无破窗而入的半点窘迫。
崔韫同谢珣,实则并无交情。
而,谢珣此番前来,却有要事相托。
“崔小侯爷。”
“我要你帮我接一人,丰州沈家绣坊沈巍之女沈婳。”
谢珣接皇令一炷香后便要点兵剿匪,不可耽误,说的也是干脆利落。
他双手抱拳,朝崔韫行了一礼。
语气却有着数不尽的怅然。
“她兄长早逝,却同我有交情。望小侯爷将其安置妥当,待我归来,必当重谢。”
谢珣以为,此番前来,必要费一番口舌。
然,崔韫审视他几秒后。
“可。”
准备了长篇大论的谢珣:……
崔韫眉心微拢:“不过……”
“你同恭亲王世子是至交,为何舍近求远于我?”
谢珣微滞。
他没好气道:“那姬霍是出了名的浪荡子,见着貌美的娘子就走不动道。沈婳身子不好,若受了惊吓,如何是好。我又归期不定,焉能放心。”
谢珣瞥了崔韫一眼。到底是求人,也便打算夸一夸他。
“可崔小侯爷你就不同了,这整个盛京,谁不知你性情寡淡凉薄如皎间月,不近女色。”
“那些世家公子私下都传遍了,就算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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