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从哪里站了出来,大声宣告这是因为六皇子身世有疑的缘故,他并非皇后嫡子,自然不被杨家历代宗祖接纳。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杨世醒一袭纯黑襟袍立在张府门前,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意,浓稠的鲜血缓缓从紧闭的朱红大门里漫出,周围吵嚷喧闹,不知是在抄家还是在抄斩。
再然后,纷乱的动静变成了喧天的锣鼓和热闹的鞭炮声,血色被大红取代,张府被国公府取代,她披上了嫁衣,杨世醒身上的黑袍也换成了喜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朝她乘坐的花轿走来。
马匹上的他身形潇洒,面容却时而模糊、时而清楚,像是在开怀而笑,又像是在桀桀冷笑。
花轿里的她对此感到格外不安,不想嫁给他,张口想大喊出他的真实身份,以此来表示他配不上她,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在焦灼无力中看着他掀开轿帘,整个人被绝望和惊恐淹没。
在他伸手进来的一刹那,周围春暖花开,她从睡梦中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倚靠在一块假山石上,杨世醒华服锦衣,意气风发,正含笑捧着花朵洒落在她的身上,下起一阵花瓣雨。
他的笑容如此湛然,眸光如此明亮,让她在一瞬间确认了自己是从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中醒来,带着后怕地长长舒出一口气,寻求安慰般投入他的怀里,对他讲述起她所做的梦境。
末了,询问他道:如果你真的不是陛下和舅母的孩子,并且和我一起知晓了这个秘密,你会怎么办?
他思忖片刻,露出一个微笑:斩草除根。
“……姑娘?姑娘!姑娘!”
阮问颖睁开眼时,冷汗还没有从她的后背消下去。
她怔怔地瞧了榻边的侍女好一会儿,才在她们着急关切的神情中确定,她这一回是真的醒来了,不是在做什么一环套一环的无尽噩梦。
见她醒来,小暑几乎是扑到了她的身旁,欣喜不已地欢嚷:“太好了!姑娘,你终于醒了!”
一旁的谷雨也舒展眉眼,朝她怡然莞尔:“姑娘还好吗,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啜饮了一盏热腾腾的蜜水,阮问颖终于弄清楚了情况。
原来,她在接受了吴想容的针灸之后虽然退了烧,却还是昏睡不醒,持续了足足有四天。
在这四天的每一天里,吴家兄妹都会过来给她来把脉看诊,调整药方,一直到今日,白露照着数度更改的方子煎了药,喂她服下,她才转醒。
这份转醒还很不悠然,她方才躺在榻上时,神情颇为痛苦,不仅蹙眉咬唇,而且在额迹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差点没吓坏她们两个,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直到现在也放不下心,询问她是否全然无恙。
“没事。”阮问颖靠着软枕,捧着余温未散的茶盏,轻声回答,“不过是做了一个有些离奇的梦,不碍着什么……”
“倒是你们,我此番忽然病倒,又醒得这么挣扎,你们一定担心坏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询问,“对了,父亲和母亲还有祖母那边,他们怎么样了?还好吗?”
小暑道:“姑娘病倒后,国公大人和长公主殿下焦急不已,来来回回地瞧了姑娘好几趟。大长公主殿下对姑娘的病情也十分关切,命人送来了许多珍奇药品。”
“还有世子、世子夫人,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济襄侯夫人和四姑娘他们,都来探望过姑娘。”她一个个数着。
谷雨在一旁补充:“太后和皇后殿下也听闻了姑娘的病情,派人过来看了一回。皇后殿下还指派了一名太医过来,给姑娘看病。不过在看过之后,那名太医说以吴太医的诊断为准,无需他再多言。”
“皇后?”阮问颖喃喃,“……宫里也知道了我的病?”
“是啊。”小暑有些不解地应声,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年前姑娘抱恙时,皇后殿下不是派人来问过一回吗?此番姑娘病倒,皇后殿下自然会更加关心。”
“姑娘若是再病下去,还不醒来,恐怕不止太后,就连陛下都会被惊动呢。姑娘昏睡的这几日,长公主殿下都急坏了,要不是国公大人阻止,长公主殿下怕是会将整个太医院都搬过来。”
“也是。”阮问颖淡淡一笑,握紧了手中的茶盏,“皇后殿下待我素来亲近,自然会多加关切……”
又道,“身为人女,让长辈这般忧劳是我之过。母亲他们知道我醒来了吗?如果没有,你去找个人和他们报声信,免得他们继续为我担心牵挂。”
小暑利落地应了,起身离开内室,自去吩咐。
谷雨则行至垂帘处,确认外头没有他人之后,回到阮问颖的榻边,道:“有一件事,奴婢不敢欺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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