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你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颖颖。”他轻笑着道,“在这世上,死,不是最大的惩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他若当真让二哥进来请罪,置孙女的颜面于何处?
之后, 阮问颖又服了两日药,经吴家兄妹确认她体内的余毒已清之后,杨世醒把她送回了镇国公府。
这一回,真定大长公主没有再待在房里等他们过去请安, 而是亲自带了人候在正堂, 挂着亲切热情的笑脸迎接二人。
看得阮问颖心生疑惑,不明白她的祖母怎么忽然转了性。
难道是因为在这一次的谋逆风波中, 杨世醒二话不说就把太子和高密王一干人等全部关押了起来, 让她的祖母看明白了如今的长安是谁做主, 才一改往日作风?
直到一通寒暄过后,大长公主在言语里带出了阮子望, 她才明白个中缘由。
“你表兄他从小被你姑父姑母带去边关, 在塞外风沙里长大,于尊卑规矩方面缺少了一点合宜, 倘若有什么失礼之处, 还请你看在颖丫头和我这老婆子的份上担待一二。”
“前两日他入宫求见,不意冲撞了殿下, 虽为无心之过, 也终究是鲁莽之举,外祖母已经好生教训了他一顿,罚他去祠堂里跪了一夜。”
“如今他已知错,正在院子里候着,只等得到传召,便进来向殿下请罪。”
阮问颖听得在心里直蹙眉, 前半段话也就算了, 可以说是谦恭了她二哥的姿态, 避免了被扣上不敬尊主的罪名, 在情理上最大程度地让杨世醒消气。
但后面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让她的二哥进来,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向杨世醒请罪吗?这让她二哥的颜面往哪搁?又让她的二嫂怎么想?
她忍不住开口:“祖母——”
真定大长公主不出意料地打断了她的话,置若罔闻地继续对着杨世醒慈祥而笑:“如何?醒儿可愿意见上一见?”
短短几番话,换了好几种不同的称呼,将祖孙、君臣之间的亲疏分寸拿捏得淋漓尽致,也将对阮问颖的无视发挥到了极致。
好在阮问颖原本就没想着能说完话,她的目的只是开这个口,让杨世醒听到,明白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至于她祖母对此的反应,则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她纳入考虑范围内。
果然,杨世醒心领神会,含笑推脱了大长公主之言,道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就不麻烦表兄进来了,再者,他根本没有怪罪过表兄,何来请罪之说。
轻轻巧巧的一声兄长称呼,让大长公主笑得满怀舒心松意,又说了几句亲亲切切的话,便在他要告辞离去时让孙女好生相送。
杨世醒如何会让才清了余毒的心上人来回折腾?自是客套地回绝了这个提议,还很贴心地给了说法,以免阮问颖在他走后被大长公主问责。
“表妹于前些时日不小心受了惊,身子尚未完全好转,不可多劳,还请外祖母多多照看她,让她在府中好生休养,保重身体。”
饶是如此,大长公主也依然在他离去后隐下笑脸,稍显狐疑地转向孙女:“你二人可是有些生分了?怎么他连你二哥的面都不见,也不让你相送?”
阮问颖真想应一声是,看看她的祖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为了避免惹来更多的麻烦,她还是压下这股冲动,轻声细语地恭谨解释。
“祖母多虑了。表哥是真心为孙女着想,才没有让孙女相送,不见二哥也是为了保全孙女的颜面。试想,他若当真让二哥进来请罪,置孙女的颜面于何处?我们阮家的颜面于何处?”
大长公主一声冷哼:“这一点本宫怎么会料想不到。我赌的就是他不会让你二哥进来。他纵使不顾念阮家的名声,也需顾念你的名声,如何会让你兄长丢脸?”
“你也真是愚钝,连这点都想不到。若非我方才没有打断你的话,你是不是就要替你二哥开脱赔罪了?差点坏了本宫两全其美的好计。”
阮问颖一愣,没想到她的祖母在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
这份举止不能说错,既能在保全家族颜面的同时表明谦恭的态度,避免日后可能会招致的风险,也能从杨世醒处得到一个不怪罪的定论,设想可谓周全。
但她的心里却颇感疲惫,原以为回到家中能清静一会儿,不必面对外界的风雨,没想到也缺少不了这些心计交锋,还是来自亲人,让她难免升起几分失望。
她努力不流露出异样的神色,垂眸颔首,应下一句乖巧的答话:“是孙女思虑不周,孙女知错了,往后定不会犯,请祖母宽谅。”
见状,大长公主舒展眉眼,拉过她的手,含欣带慰地和她说话:“祖母也不是非要挑你的错,你素来听话,比你舅母要强多了,祖母喜欢你还来不及。”
“前些天徐家别庄一事,闹得长安风风雨雨,滋生了许多流言。祖母不管其中的虚实真假,只要知晓你平安无事,又深得你表哥看重信任,便放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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