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此等情景,放在以前,阮问颖一定会下跪请罪,做出一副唯唯诺诺之态, 恳求对方息怒。可现在她不会这么做了, 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她直视着大长公主,这个府里资历最老、地位最尊崇的长辈, 道:“孙女固然没有晚辈的教养, 祖母也未必有长辈的慈悲。孙女此举, 不过是上行下效。”
大长公主拍案而怒:“放肆!你是在不满本宫方才说的那番话吗?本宫好心好意传授你为妻之道,你却这样不识好歹, 简直是白费了本宫的一片心!”
阮问颖毫不示弱:“祖母既然深谙为妻之道, 为何不在当初对祖父这么做?非要留到现在教孙女践行?”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愚蠢。本宫身为公主,嫁给你祖父自然无需有此顾虑。你是公主吗?岂可与本宫相提并论?”
阮问颖有样学样地回复:“孙女要嫁的也不是寻常男子。孙女相信表哥不是这种人, 嫁给他也不需要考虑这种事。”
“愚不可及!本宫有这份自信, 是因为本宫生来就是公主,不会因为你祖父的变卦而失去依靠。你呢?你生来就有你表哥的这份感情吗?一旦他移情别恋, 你又能倚仗什么?”
“孙女相信他不会移情别恋。”
大长公主被气笑了。
“你相信他?哈哈哈……”她掩去几声因为激动而涌起的咳嗽, “这真是天底下最最愚蠢之事!情之一字虚无缥缈,纵使多年恩爱夫妻也有情尽之时,你们才认识几年?你就能相信他了?”
“本宫也不是现在就逼着你把人送过去,只是让你预备好,以防万一,避免你将来生出后悔。本宫对你满腔关切, 你却这般不识好歹, 真是枉费了本宫素日里对你的疼爱之心!”
一番无可挑剔的话, 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可惜阮问颖已经不会再为此动容了。
她也不想再为此动容, 因为她已经看透了大长公主那颗隐藏于冠冕堂皇之下的私心。
“祖母当真是对孙女关切疼爱吗?”她起身直立,“不是为了孙女在嫁给表哥后,能带给祖母的荣耀?”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不敬的姿态,大长公主惊怒不已,咳得越发急促,面色都有些涨红。
“你——你这是什么话?!本宫位极公主至尊,又为陛下岳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能贪图你什么?本宫是为了你好!”
阮问颖嫣然笑了。
“祖母,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做什么呢?”
“你我二人皆心知肚明,假使表哥不是六皇子、不得陛下器重,他就是再喜欢孙女,祖母也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更不会像现在这般,上赶着教孙女为妻之道。”
“祖母如此撮合孙女与表哥,到底是为了什么,祖母自己知晓。”
大长公主惊怒之色愈甚:“这难道不正是为了你好?本宫不让你嫁给得陛下看重的皇子,难不成还要让你嫁给平头百姓?到时恐怕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你!”
“祖母一定要非此即彼吗?孙女不嫁给皇子,就只能嫁给百姓了?”
“好,好……”大长公主迭声怒笑,“本宫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嫁给六皇子,是不是?”
“本宫还以为你是个省心懂事的,没想到和你舅母一样冥顽不灵!来,你和本宫说说,你不想嫁给六皇子,想嫁给谁?”
面对大长公主的这番言语,阮问颖心底只浮现出四个字:胡搅蛮缠。
她压下生起的一丝愤怒,平静道:“此事与孙女是否想嫁给六皇子无关。孙女只想告诉祖母,莫要再打着为孙女好的旗号,对孙女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孙女不需要。”
可惜大长公主只是更加生气:“指手画脚?原来你在心里是这般看待本宫的。好哇,好,真是好一个孙女……”
“本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中你了呢?为你的将来殚精竭虑、筹谋万方,到头来得到你这番评价,真是多年的心血喂了狗!”
阮问颖也有点忍不住了:“祖母是为孙女殚精竭虑、筹谋万方,可祖母在殚这些精、筹这些谋的时候,可曾问过孙女,问过孙女愿不愿意祖母费这些心血?”
大长公主厉声呵斥:“你那时不过小小幼童,能懂什么?还不是听从长辈教导?就如读书习武一样,有些事需要长辈提前规划,不然等你懂了就来不及了!”
“难道本宫的这些筹谋害了你?没有让你过得更加舒心恣意?长安多少世家贵女都不及你,需看你脸色行事,将来更是能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你现在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本宫当年的筹谋给你带来的,你不感激也罢了,如何还有颜面来指责本宫?”
阮问颖提高了声音:“因为孙女如今过得很好,所以祖母当年的举动便不算是错了吗?”
“不知祖母可有想过,如果六皇子对孙女像对顾家女一样不喜,祖母却固执地要把孙女塞给他,那么阮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顾家,孙女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顾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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