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你就这般将圣旨给我了?”
少年眨了眨眼:“定远公你肯要就必是会去做的,我为何不给?”
赵启恩多疑寡恩,少的刚好是“恩”,赵启恒端方过了头,又困于身份不能做想做之事,这“恒”也不知道能恒向哪里,卫蔷见多了赵家这跟名字背道而驰的两兄弟,再看这“赵启悠”,似乎还挺悠哉,觉得他也算是赵家一个异数了。
“郡王放心,保家卫国发兵平叛,是我定远军分内之事,之前我写了那么多请战的奏本,可是字字真心。”
说完,卫蔷笑了笑。
因为还没出正月,卫蔷穿了件琥珀色竹青卷云纹的衣袍,衬得她脸色极好,她顾盼之间垂眼轻笑的时候真是会让人忘了她是什么身份。
“圣旨上说郡王要在北疆多待几日,我就安排人陪着你四下看看,北疆风物粗陋,民风也彪悍,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郡王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笃定了一定会冒犯的意思吗?
赵启悠还是笑,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定远公能将北疆经营到此地步,我这在东都养尊处优的富贵闲人哪有嫌弃的道理?”
话是这般说,走出了那毫不起眼的定远公府,赵启悠身旁侍从还颇为恼怒:“殿下,你何必对定远公如此……”
想说谄媚二字,到了嘴边,侍从换成了“优容。”
“优容?”赵启悠抬手揉了揉脸,“她是经略北疆的镇国定远公,又是我父皇的义女,我身无寸功年纪又小,哪里配‘优容’了她?你可别再说这种话。”
上马的时候,赵启悠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上面汗水满满,还有深深的指甲印。
……
卫蔷说了找人陪赵启悠逛逛,还真安排了一人——裴道真的儿子裴从越。
裴从越刚决定丢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就去了西北,如今叛军横行,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了年也不到十八岁的少年被留了在麟州,崔瑶想把他接手过来,卫蔷却把他送到了韦衍处跟着读书。
说是等春日里州学新一年开学,再让裴从越跟着州学教授读书去。
裴从越本以为自己能一直安安分分等着开学呢,从天而降一个郡王被塞在了他手里。
两个少年便在麟州内外游荡了起来,看看织造坊里的织机,看看新盖好的州学,再看看藏书馆……
赵启悠平日在郡王府深居简出,也难得有这般自在的时候,裴从越性子宽厚极有耐性,也是个极好的玩伴。
唯一让赵启悠有些奇怪的,就是裴从越几乎每到一处都会从“当初我阿父扔我在这,我……”这句话开始说。
听得多了,赵启悠忍不住说:
“裴七,你不要总是用这一句话开头,我这么听着,还以为裴侍郎每日都要把你丢上几次呢。”
那一瞬,裴从越的神情甚是奇异。
如此闲逛了三四日,眼看上元节将至,麟州那些只坚固而丝毫不见华美的民宅前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简陋花灯,赵启悠微微显出了几分心急。
“裴七,马上就要打仗了,这麟州城中怎么没有调兵的迹象?”
“调兵?”听赵启悠这么说,裴从越也觉得有些奇怪,“对呀,就算兵马不开拔,粮草也该动了。”
一旁一中年妇人正踩着木凳挂灯笼,听两个少年说话,她转身道:“那边小郎君过来替我将灯笼挂了。”
“啊?”赵启悠还没反应过来,裴从越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开拔呀?可是定远军南下平叛?”
赵启悠看裴从越,裴从越看赵启悠,两个人都从未与这般的妇人说起军国大事。
那妇人先笑了起来。
“两位小郎君可是觉得如我这般的人怎么还知道开拔之事?我从前可也是定远军呢。”
指了指自己缺了一块肉的耳朵,她笑着说:“这麟州是定远军的根基,你们走在路上,如我这般年纪的,十个里有三四个从前都是定远军呢。”
妇人抬头看看天,说:“两位小郎君要不要在我这吃碗羊肉牢丸?我看你们的年纪跟我女儿相当,她今年要考州学,中午也要与同学们去看书,我给她送了饭回来,自己还没吃呢。”
赵启悠和裴从越呆愣愣跟着这妇人进了她院中,只见一口石磨正在当中,旁边还放着泡水的豆子。
“我在城外有地,平时不忙就磨些豆腐去卖!不信去外面打听,宋嫂家豆腐可是麟州城都有名的。”
赵启悠还记挂着大军开拔南下一事,轻声问:“那请问伯母,您可知道为何到现在,麟州城也没有动兵的消息?”
“哈哈,小郎君,元帅点了湛卢部和巨阙部各两万人,使湛卢部主将龙十九娘子和巨阙部副将仆固澜率军南下平叛,可是正月初十就走了。”
正月初十,正是赵启悠来北疆传旨的那一天。
少年郡王已经惊呆了。
“走、走了,是已经出兵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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