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营救黑武时,发现进攻四营的敌军打得相当鲁莽,前方的攻势要多猛有多猛,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黑武就是被这莽劲儿钓出来打的,但深入阿蒙山就会发现,敌军后继力不足,没有补给,也没有人从战场上拖走伤兵。
这说明他们只有这一波攻势,没有后续的援兵。
句桑当即就断定,这是声东击西,敌人的目标不是四营!如果说有哪里比三营四营的地理位置还重要,那一定是可以直通阿悍尔腹地的哈赤草原。
所以营救前锋队之后,句桑没有回撤,他作势后退,实际上埋进了人堆里,让下属扒了敌军的衣裳,从战场侧方摸进了阿蒙山,隐秘地绕向哈赤草原侧方,他们在这一处山坡藏匿了将近两个时辰,对方的人马仍然在缓慢地推进,半山底下,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黑色人头。
这就明了了,一波对四营的猛攻是要打乱四营阵脚,把阿悍尔军力往四营引,敌方的真正目的是,要以绝对的军力优势占据哈赤草原。
“这至少有十万人,”一旁的小兵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直哆嗦,“王子,我们只有五百人,冲进去,对方一人一脚就会将我们踩成稀泥。”
句桑反问:“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跳下去送死?”
“哈?”小兵不懂,“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我们的援兵。”句桑脸上又浮现那种温和的神情。
“援兵……我们哪里有援兵?”小兵绞尽脑汁地想,最终丧气,“四营还在挨打,说不定城墙都要被攻破,到时候四营也破了,哈赤草原也险了……王子,王子实在应该留在四营,不该绕他们屁股的。”
“可是不深入,哪里会发现大队人马,”黑武龇牙咧嘴,缓慢地挪移,爬上石头,“司绒公主带来了黑骑,句桑没有回到营地,她很快会发现不对,他们兄妹俩做起坏事来有绝对的默契,对吧。”
句桑笑了笑:“我的妹妹,绝对不会被动挨打。”
“不但不会被动挨打,还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白阎罗
老旧的城墙破了, 四营的防御线被撕开了缺口,士气降到最低的那一刻,阿悍尔的信仰重新回归,带着他们骁腾剽悍的图腾横扫战场。
用黑色, 踏破了黑色。
城墙外厮杀声震天, 传入百丈之外的营地, 传入覆盖厚厚一层沙土的帐篷里,司绒给木恒递药粉。
营里腾不出人手来,方才被木恒扛下来的小兵手忙脚乱,正给他包扎肩上的伤口, 他脱甲时, 直勾勾盯着司绒:“你别看。”
司绒别过身:“什么时候了还瞎讲究。”
木恒是阿悍尔的宝贝疙瘩,尤其战时。
阿悍尔以弓骑兵为主, 人人都能拉弓射箭,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称为神弓手, 这不但是一种天赋与热爱,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练习带来的荣誉。
而木恒就是阿悍尔数一数二的神弓手,天赋与习惯让他拥有比常人要细腻的五感,沉静、观察力惊人, 捕猎时能够隔绝所有的干扰,擅长用目光捕获猎物,却不喜欢被人注视, 被看多了动不动就生闷气害羞, 更别提脱了上衣让姑娘瞧,这简直要他的命。
为这, 黑武那皮小子还趁木恒洗澡时把人看了个光, 说是要确认他真是个一马平川的大老爷们。
等木恒包扎好伤口, 穿上了衣裳,司绒蹲在地上把他的甲翻看了一遍,说:“为什么里面没有丝绸内衬了?”
丝绸贵,阿悍尔压根不产这玩意儿,他们要从北昭买来,在甲胄里衬一层,能够在受到箭伤时减少冲击力对肌肉造成的撕裂性破坏,在拔箭时也会相对容易,所以不管这玩意儿再贵,阿悍尔都不会吝啬给前线士兵用。
木恒左手摁着右肩,活动了一下肩关节,看着甲胄答道:“二营物资不够。”
司绒沉思了一会儿,木恒黑武这拨人,几乎是刚从定风关前线打完仗,就马不停蹄横跨整片阿悍尔草原,从最西边赶到最东边,没休息过,也没有时间更换已经有缺损的装备。
邦察旗四个营地,缺的物资还有很多,一会儿需要拟份册子让人急调,司绒不能露出难色,从容地起身,眼神里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物资的事不要担心,两日后粮草和辎重都会补上,其余物资也会补齐,缺了谁的都不会缺前线。”
木恒点头,穿上磨损的战甲,一会儿还要去替人。
司绒让小兵上碗热奶茶,开始问木恒正事:“把今夜战况详报一遍。”
“一开始就是小股兵力,大约两三百人,他们的吼声惊天动地,还有弓箭手压阵,直冲营地南面的老门。黑武就守在那里,起初还应对得十分顺利,可是后来对方露出疲态,暴露了人少的缺陷,黑武就开老门率领一支前锋队追了出去,他……”
木恒想说黑武被定风关一战冲昏头脑,但想到人已经不在了,就低下头没再说。
木恒、黑武、安央、句桑、司绒、阿兰娜,他们年龄相仿,都是一起大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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