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喜欢清俊高雅的读书人,热衷于敲碎他们的书生傲骨,好似驯服野马一样,似乎这样才有征服快感,一旦身下人没了那东西,变得奴颜婢膝起来,就会很快腻味。
这是竺元风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的感悟,这气节并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旦受辱就要触柱的激烈反抗,而是明明身在污泥中,却还保留的一份人间天真,以及一线希望。帝王的权势无法反抗,但心终归还是自己的,是以更加懂得进退,让自己在无力反抗之时用默默无声守护好那份赤忱。
但显然,这位已经没有了,而且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持宠而娇,不听宣就这么进来了。
竺元风依旧伏地没动,心中却微微一叹,有些可惜,他才离开不到四个月而已……一想到,这人死了之后,皇帝又会拿他折腾,顿时觉得身心疲惫。
“来人。”顺帝轻轻一句话就定了生死,“拖出去,杖毙。”
昨夜还颠鸾倒凤,今日直接要了命。
哐当一声,端进来的茶盏碎了一地,还不小心溅到了竺元风的身上,在手背划出了伤口。
他不觉得疼,只是闭上眼睛。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那尖叫的声音伴随着被拖拽的钝声,原本安静的大殿变得吵杂起来。
忽然竺元风感觉被扯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那张惊恐的脸,“竺公公,救命,竺公公,我再也不敢了——”
这大成殿中谁都知道竺元风心善,对底下的小太监爱护有加,只要举手之劳,都会帮忙。
还是个半大孩子呀……
竺元风忍不住看向帝王,开口道:“皇上……”
“元儿,你这老毛病怎么又犯了,他会擅自进来,不过想要给你难堪罢了,你倒还想救他?”顺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竺元风,然后大手一挥,那小太监被蒙住了嘴,拖了下去。
杀了人,发泄一通之后,顺帝似乎心情变得很好,他将人扶起来道:“怎么还跪着,这不是你的错,朕心中有数。一路辛苦,下去歇息吧,晚上再陪朕说说话。”
“是……”
晚上可比赶路更辛苦。
等竺元风退下,顺帝坐下来,面对着空旷的大殿,“为人子,方孝悌。”他重复了一句,接着笑起来,“好,那朕如你所愿。”
措手
第二日朝堂,如众人预料,顺帝勃然大怒,对宁王的不识抬举和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不遵发下雷霆大怒,咆哮之声响彻整个朝堂。
向来不行于色的帝王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可见有多生气。
端王和景王互相看了看,将眼里的幸灾乐祸收起来,接着两人前后脚出列,为刘珂求情。
端王:“父皇息怒,老七向来随心所欲,儿臣听闻他在雍凉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不愿来京也是正常的,并非真的抗旨不遵,恳请父皇莫要计较。”
景王:“父皇,端王兄说的对,老七从小到大就不愿顺着旁人心思来,越是求着他,他越是不屑,不搭理反而能得到好脸,不若就随他,等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
两位王爷说着流于表明的求情,可是咀嚼这两句话的意思,却是火上浇油。
留在雍凉为什么,当土皇帝啊,谁也管不着。
这点道行自然逃不过顺帝的眼睛,他心中微微一哂,脸色却随之沉下来,“好,好好,他既然不肯回来,那就别回来了!”说完,连一声退朝都没有,就大步离去,徒留下群臣面面相觑,看样子真的气狠了。
端王和景王平日里一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互相拆台,谁也看不惯谁,恨不得对方当晚暴毙,第二天前去吊唁,可是在对付刘珂这件事上,却达成了一致。
西北是什么情形,虽然他们插不上手,可也陆陆续续传来消息,对顺帝为什么非得将这个儿子叫回来心知肚明。
一旦刘珂回来,他们手里的权力必然被分薄,甚至连好不容易笼络过来的朝臣都有可能倒向他。
“老六,你说老七还在京城的时候,天天惹是生非,让你跟在后面擦屁股,读书更是打渔晒网,不学无术,我还记得师傅们没一个喜欢,见着他就躲。结果一去雍凉,治下井井有条不说,新政还有声有色,招贤纳士,谁都得夸一句爱民如子,咱们俩都被比下去了。”
端王闲闲的话传过来,让景王直接冷了脸色,他听得出其中的奚落和嘲笑,因为刘珂出自落英殿,每日朝夕相处,他都没看出这个弟弟的城府居然有这么深,包括皇贵妃都被耍的团团转。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端王兄还是想想你的新政吧,父皇摆明了就是要刘珂来接手,虽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都不肯回来,但难保不定他忽然想通了呢?要是他力挽狂澜,端王兄,你该如何自处?”
这的确是端王最在意的事,明明新政是他一力支持,可到头来要是为刘珂做嫁衣,他非得呕死不可。甚至若是在刘珂手底下成功,他求而不得的太子之位……
“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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