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也倒了杯酒喝,暗地里观察严穹渊,心想这人的性情还跟从前一样,不爱说话,没什么表情,就算挨罚也是冷淡的样子,也不会怨他什么,想到这里他说:「六郎是真的都没变,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好像其他人怎样都不会牵动你,但你也还是会这么看着浮世眾生。和你相处,我觉得很自在,因为不管我变成怎样,你也不会唾弃我,既不会特别喜欢我,但也不会讨厌我,就好像……像神明一样。」江东云轻笑,这话说得戏謔,藏了些感慨。
严穹渊再次问:「你有事就说吧?」
江东云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言道:「之后的上元节,风月坊的教坊会陆续办花草会,你知道的,艺人们都在花草会出道,女子递出披肩、帕子,男子交出簪子、发带。我想你收了我养子的簪子。」
严穹渊刚挟了蜜酒蒸黄鱼入口,闻言顿了下又继续细嚼漫嚥。
江东云没等来下文也有些不安,接着解释道:「我本来也天真的不想让他出道,既是我的养子,本来不必和别人一样。可我发现太多人惦记上他,他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很能察言观色,但他性子有时特别倔,不适合应付客人。我让他出道也只是想做做表面工夫,之后也不会真的让他接客,由你收他的簪子,充当他的夫婿,我们也多了个藉口好叫那些人打消心思。」
江东云说完,看严穹渊继续吃饭配菜,不觉放轻语气询问:「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把他惯坏了。」
「嗯?」江东云失笑,赞同道:「你说得不错,我是有点惯坏他了,在我面前他乖得像小猫,在外头却有些骄纵,可能凶得像老虎。不过,也只有我惯得了他吧,他也离不开我,我们在京都相依为命。不瞒你说,陆永观似乎也看上他了,我并不是吃醋,只是不想把自己教养、疼惜带大的孩子交给别人,我只信得过你。六郎,你一定要帮我,我欠你这个人情,将来一定还。」
严穹渊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说:「帮你可以,不过你再这么宠他只会害了他。你既然不想让他出道,而是把他当亲儿子养,就不该让他在这里长大。不如让我带他回琉璃天,好好教养几年。」
江东云蹙眉,瞇眼看他:「你想收他为徒?」
「那些武功本就是我家学──」
「不行!他不能离开我,我……」江东云有些狼狈,收歛态度说:「抱歉,我失态了。他不会想离开的,在来到这里以前,他待的是人间炼狱,我不想再让他吃苦受罪。你、你若是看他哪里不好,只管教训他就是,况且以他的性子,就算你想带他走,他也不会听你的。」
严穹渊浅笑,那少年的臭脾气他早已领教过,也懒得和江东云多说什么,免得那孩子说他背地里讲人家坏话。他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花草会上收了他的簪子。不过这事情,他是当事者,你让他自己来求我吧,你也晓得自己的养子是什么样的心性,趁着我还在这里,有空就磨一磨他那脾气好了。」
江东云得到他的允诺,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答应:「好,我让他自己来求你,你不必顾虑我,若还有机会能得你指点武功,也是他的幸运。」
严穹渊笑叹:「他受不受教,这就不好说了。」
「无妨。六郎,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江东云把自己那杯酒饮尽,又望向对面男子浅笑轻喃:「当初要是你还在这里就好了。曾经我也想像过,要是由你收了我的簪子……唉,我讲了奇怪的话,你不必当一回事。」
江东云脸没有红,却明显是害臊的样子,匆匆找了藉口离开了。严穹渊波澜不兴的吃菜饮酒,半点都没有受到方才江东云那番话的影响,他自认已经看透世情,不会轻易为谁而动摇,就算是故旧表白,对他来说也与他无关,因为他并无那种心思。只不过适才的交谈之间,他感觉到江东云对养子似乎有非比寻常的执着。
***
酉时末,天色暗了下来,金霞綰来到严穹渊的院里,严穹渊穿着芦灰色常服,放下一头长发,看起来是准备要休息的样子。
严穹渊开了门看一眼门外少年,转身说:「进来吧。」
室里的灯都点亮,透出灯罩的光晕是淡淡的暖色,闻得到外面结香花的气味,严穹渊坐在矮桌边,金霞綰把一盒圆扁的药膏放在桌面,朝他跪下来低头认错:「对不起。」
听到金霞綰道歉,严穹渊嘴角扯开浅浅笑弧说:「你倒是能屈能伸。」
「是、是,我是大丈夫嘛,自然能屈能伸啦。」
严穹渊脸上恢復淡然无波的神情问:「知道错哪里了?」
「我不该偷东西。」
「还有?」
金霞綰额头抵着蓆子,咬了咬下唇闭眼腹诽:「自以为是在教训孙子是吧?够了没啦。」
严穹渊食指指尖轻敲桌面催促:「还有?」
金霞綰吸了一口气回答:「不该咬你。不该出言不逊。」
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少顷严穹渊说:「看来你也晓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可你却选了不对的事在做,是仗着江东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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