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母》发表时,稿费恰好买只金戒指。我瞅准了式样,正欲下手。她伸手要过钱,说:“你买的我不爱,我要自己买。”她骗我,她根本就没有买,当时,我的外甥女招工到一家新办企业,不集资两千元,就不让报到上班。姐姐姐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将那笔稿费塞进我姐姐手中,解了燃眉之急。我外甥女需用的被褥蚊帐、洗漱用具、箱桶瓢盆,包括头一个月的饭菜票,都是她花钱备办。金钱在她眼里,看得太轻太轻,而情、而意、而精神、而品质,却看得很重很重。这是有头脑、有修养的女人才会具有的。
她为我作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无私奉献,难道就没有得到过我一次报偿吗?应该说,她也曾得到过。
1987年8月,我和她共同付出心血的中篇小说《欢笑的碧莲河》荣获湖南省首届儿童文学大奖。评委会负责人特邀她出席授奖大会。当我从著名作家陈伯吹手中接过大红烫金的获奖证书时,当我听到省委书记刘正赞扬和鼓励我时,我发现她那俊俏的脸蛋涨红,美丽的嘴唇颤抖,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散会,回到房间,她一头扑进我怀里。我摩挲着她那满头乌云似的齐肩秀发,一丝一丝地点数着,就像点数着她平时对我的一次次无私奉献,我点不完,我数不清。
能屈能伸,天空中的两朵白云
1982年,是我在创作上出现转机,取得较好收成的一年。然而,忧和乐相跟,苦与甜伴随,我如同一叶扁舟,在苦海忧浪里搏击,穿行。我能穿过苦海,我能战胜忧浪,多亏妻子这把桨叶,给我力量,为我导航。在这场搏击中,我也深深体会到,是忧和乐延长了作家人生的旅途,是苦和甜缩短了作家情感的历程。作家离不开忧和乐,作家少不了苦与甜。忧乐越强烈,苦甜越丰富,作品越撼魂。
春天,我们搬进了三室一厅的新居,这是她单位干部职工投票的结果。从此,我们一家三代再也不会拥挤在十二平方米的小屋里过日子了。从此,我有了书房,成才要有起码的条件,事业必需安定的场所。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上,有了条件可以更好地上。我坐在当窗的写字台前,呼吸着洞庭湖上送来的甜润空气,思潮滚滚,笔底哗哗,一天下来,万字有余。中、短篇小说《沅水哗哗》《湖水眨着迷人的笑眼》《虾公背》《春柳湖上》,论文《点燃农村孩子热爱生活的激情》《好像真的活的人物一样》等,就在这个时期产生、发表。我感激她的单位和她单位的群众,我恨不能对着整个人类世界放声高呼:“群众万岁!”
我正痴情,我正狂热,突然,她怏怏走进书房,难过地对我说:“他们要俺跟王主任换房。”“哪个王主任?”她单位的正、副主任可以坐两桌。“新来的那一个。家属己农转非,很快要进城,非三室一厅,不住。”当权者是这种口气,当权者的家属更是这种口气。我们让房未尝不可。“他住五楼,每日上上下下,不怕吃亏。”我为王主任着想。“一楼老张搬五楼,他住老张那套。”她回答干脆。“老张与他同样年纪,他难上,她就不难上?”我奇怪,我问。“老张是一般干部。”她答。我哑了,我又想,三室一厅的不是还空着两套吗?只挂了两位副主任的名。其中一位副主任还一再声明,他不要,他妻子单位有房。可是,就偏要给他留着,空着。我们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天天叫喊着清房查房,不准两头占房,不准多处占房,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难道不知道?
我越想越糊涂,不等我想明白,突然接到省作家协会通知,我的中篇小说《小甲鱼的“阿姨”》入选《湖南中篇小说童话集锦》第二辑,出书在即,速去长沙定稿。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她催我快走,让房之事,她来应付。我想:也只能这样。我不是她单位的人,不便出面说话。唉唉!谁叫中国的文化单位都这么穷,不然,我就不会寄人檐下。临别时,她顽强地对我说:“我不能让你失去书房!”
我进入创作,就忘记一切,等我把作品定稿,这才想起家中换房的事。我赶忙给她挂长途,通了,一听,传过来的声音不像过去那样清脆、甜润、柔和,而变得嘶哑、粗重、苦涩。我问:“你病了?”“没有。”“情况如何?”“没什么,你安心写作吧!”“你的声音为何嘶哑?你不讲真话,我不会安心。”话筒里一片空白,我正欲追问,她答话了:“他俩轮番威吓我,我和他俩干架了。”
他俩?!他俩都是副主任,可他俩都不安于现状,都想坐正主任的位子。而正主任是功臣,是劳模,是全国有影响的人物。尽管他俩在背后发起多次袭击,都无法动摇他的位子。凭良心讲,这位正主任是天下少有的好人。我写过他的不少报告文学、散文、通讯,反映他心系农民、心系农村、心系农业的感人事迹,提倡他那种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他俩早对我暗怀不满。这次,他俩利用换房,一箭双雕:制造我对正主任的意见,把新来的王主任笼络到他俩一边。一场权力之争。我们夫妻成了这场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可惜。我没有权力。如果我有权力,他们也不敢这样为所欲为。平时,我讨厌权力这东西。此时,我觉得权力比什么都重要,创作、文章,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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