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比拟。我第一次感到后悔,当初,我为何不去从政。只要学一点阴谋诡计,我攫取的权力,职位,绝对要高出这些人。可惜,权到用时方恨少。
我没有权力,我想借助权力,以无私的权力制服贪婪的权力。我要给关心人才,爱惜人才,对我一直给予关怀的a副省长写信反映。她反对。“一省之长,忙着呢!不能老是给他添麻烦。天塌地陷,有我在前面顶着。你只管埋头创作!”“嗨!都什么时候了,还埋头创作!”“你要不是埋头创作,我就不会爱你。我爱的就是你这种事业心。”
话语铮铮,掷地有声。字字不假,句句是真。我们相恋时,有位副书记,想要她做儿媳妇,用工作相威胁,用金钱相利诱,十九岁的她,甩掉金钱,不要工作,不顾一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爱情,抛却一切,值得。可眼下为了这房子,再让她承受沉重的压力,值得吗?我作为丈夫,不能保护她,反而给她增加压力,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远看三步棋,深望三尺水。让房!阿q是农民,我是农民的儿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拾起了阿q精神。
当我们搬进西晒的房子,当我们失去书房的时候,她难过。但她又安慰我:只要奋斗,书房会有的,好日子也会有的。
一波过去,一波又起。
1983年10月11日,从小和我一起捉鱼捞虾,一起放牛割草,共经磨难的妹妹美珍,被大队党支部书记逼死。也是因为我讲真话造成的苦果。我看不惯这位党支部书记倚仗权势,横行乡里的行为,向有关部门作了反映。对此,他怀恨在心。他奈何不了我,就对我妹妹借机报复,逼她于死地。事情发生后,我痛不欲生。我当然要告状。这下,触动了他的庇护伞。于是,对我施加压力。去你娘的!我豁出来了。我写状纸,她给我抄;我东奔西走,她伴我不离;我瘦得皮包骨,她熬鸡炖鱼为我补充营养。在中国,乘车难,用电难,上学难,就业难,千难万难,莫过于告状难。结果,笔写干,腿跑断,这位党支部书记仅受到撤销职务的处分。官司是赢了?还是输了?我哭笑不得。她劝我:“如今哭笑不得的事情太多。身体要紧,想开点。”
我不能沉默。这是我的性格。整党会上,我对邪恶势力的庇护伞放了一小时重炮。有好心人连忙将此事告诉了她,要她劝阻我,管住我,少说为佳,免得日后穿小鞋。她说:“为了说真话,失去名利,失去飞黄腾达,毫不足惜。历史会对说真话的人给予奖赏。”
有这样的妻子,我感到幸福,感到自豪。
传统的说法:妻子都是别人的好,作品都是自己的好。我反传统:妻子都是自己的好,作品都是别人的好。我和她的结合,是机遇?是巧合?是命运的安排?我说不透,我道不准。我觉得,我们像天空中的两朵白云,和无数朵白云一起飘荡,游移,忽然,我们两朵结合为一团,很难分出这一朵和那一朵,在蓝天下,在高空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必要的时候,应该的时候,化作春雨,洒向大地,飘落人间,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
那些年,我们虽然失去了许多,但我们最根本的没有失去,这就是人格,这就是精神,这就是事业。
我们潇洒!我们值得!
1989年春于武汉大学枫园4舍419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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